苏桃桃说:“以后家里的鸡蛋留着咱们自已吃,钱的事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对了,我等下带尘尘去县里办点事。”
“哐当!”傅远航手里的铝菜盘直接掉地上,他二话不说,黑着脸冲过来抢过尘尘抱在怀里,冲苏桃桃大喊道,“你要去县里就自已去,你就算要回城我们也管不着,但是你不能带走尘尘!更不能把他卖……”
“小航!”周铃兰及时喝住他。
傅远航眼红红闭上嘴,抿着唇倔强地盯着苏桃桃。
尘尘是大哥的亲儿子,他的亲侄子,也是他一点点帮着养大的,苏桃桃想要带走尘尘,除非打死他,从他的尸体踏过去!
周铃兰前后联想了一下,脸色白了白,好像真的被小儿子说中了,她又惊又怕,一脸恳求看着苏桃桃:“桃桃,别的事妈都可以答应你,但是尘尘是你和征途唯一的骨肉,你能不能……”
“妈,小航,你们瞎想什么呢?”苏桃桃简直哭笑不得,她别的都不用听,单从傅远航最后说那个“卖”字和如临大敌的反应就知道他们想歪了。
她那么稀罕这个小崽崽,怎么可能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不过原主的话是真不好说。
苏桃桃干脆把借据掏出来递给他们看:“你们看,这是我下乡前我爸给我压箱底的东西,我是打算去县里找借据上的人要钱,你们瞎想什么呢?敢情我昨晚说的话你们都当耳边风了,我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干你们想的那种事啊,我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咱们是一家人,你们得给我基本的信任,好好过日子,不能再这样猜忌的。”
周铃兰和傅远航都识字,他们凑过去从头到尾把借据看了一遍,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苏桃桃再把照片递过去,指了指苏东汉:“这是我爸,”又指给尘尘看,“尘尘快看,这是外公,以后的确要带尘尘回城看望外公,但不是现在。”
苏桃桃又指了指另外一个人,“这就是当年借我们家钱的曹国华同志,我是想带着尘尘去县里找他要钱,养孩子不容易,带着尘尘去他总不好赖账吧,顺便也当带尘尘去见见世面。”
傅远航知道自已误会了她,脸都红了,用蚊子大小的声音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
尘尘歪着脑袋看半天,忽然点了点照片,指了指厨房窗外。
周铃兰在想事情,倒忘了不好意思,她也盯着照片里的人看半天,好一会才问傅远航:“小航觉不觉这个人有点眼熟,像不像……”
傅远航刚才压根没有认真看,他以为尘尘指什么呢,还在朝窗外看,这回看清楚后愣了下,也学着尘尘的样子指了指厨房的小窗外:“那位?曹老师?”
……
尘尘说话啦
苏桃桃有些糊涂了:“什么意思?”
苏桃桃以前从来不管队里的事,她压根不知道左邻右舍都住着什么人。
周铃兰把信折好放回苏桃桃怀里,叹了口气说:
“桃桃,这钱怕是要不回来了,这位曹国华同志现在就住在咱们房子后面的牛棚里,已经来了两年,他家怕是早已经被打砸和搜刮了无数次,来的时候穿得破破烂烂,带过来的东西也被搜查过无数次,怕连根线都藏不住,更别说钱了。”
苏桃桃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不管什么年头,欠钱的都是大爷,她想过这笔钱要回来可能不容易,但没想到直接打水漂。
“妈,你们怎么会管叫他曹老师?他人品怎么样?”
周铃兰顿了顿,突然想到两年多以前……眼神闪了闪,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了起来,她边麻利地收拾桌面掩盖自已的情绪边说:
“我跟他不熟,就是,就是他以前跟征途他爹是战友,见过一次,后来听说他转业去了军校当老师,两年前突然下放到咱们这里,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我从来不敢单独跟他接触,就是有时候让小航给他送点瓜果蔬菜,他也会偷偷教小航一点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这样啊。”这么说苏桃桃就懂了,大运动的时候很多老师被打成臭老九下乡改造,只要人品没有大问题,不犯什么大错,运动结束后他们就能回城,大部分还能回到原来的岗位去。
钱肯定能要回来,不过得晚几年了。
可问题是她现在特别需要钱,傅征途起码还要半年才能回来,其他不说,尘尘的营养已经跟不上,就算买不到奶粉也得买点麦乳精补补才行。
她手里就剩下十三块八毛五,买盐不咸买糖不甜,能干什么呀?
苏桃桃蓦然灵光一闪,对哦,糖!大白兔奶糖!这年头大白兔奶糖可是极好的东西,后世好像说几粒大白兔奶糖的含钙量就相当于一杯牛奶来着。
不过也买不了几斤,重点是她也没有糖票。
真真应了那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苏桃桃吃早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着怎么搞钱。
周铃兰知道她吃不惯红薯粥和咸菜,说是红薯粥,可也就苏桃桃和尘尘碗里能看得见白米,她和傅远航碗里几乎都是红薯,没办法,家里细粮就那么点,得紧着苏桃桃和尘尘。
她从给尘尘蒸的那碗鸡蛋羹里匀出来一半,滴上几滴酱油放到苏桃桃跟前:“你吃不下咸菜就着这个吃吧。”
苏桃桃这才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眼前的蒸水蛋,又看了看自已碗里米多红薯少的红薯粥,再看看其他人,尘尘跟她的伙食一样,这年头的孩子能吃饱穿暖已经是件很幸福的事,根本不需要喂饭,小家伙用小勺子已经用得很熟练,又稳又准地用粥就着鸡蛋羹一口接一口往自已的小嘴巴送,吃得特别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