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年近四十,那群小子不过二十出头,与他王府中儿女一般大。乳臭未干的小儿,实在看不上眼。
父皇年纪大了,实在耗不下去,要不然怎么会让自己兄弟二人大量出兵。总得在他老人家退位前,看看他英武的儿子是如何攻城破关的吧。
想到自己的皇王老爹,武王脸上筋络和肌肉紧绷起来——陈国少帝萧翊和,登基时年仅十三岁,他虚岁都四十了,还在等着一个储君之位!
身旁的谋士注意到自家将军变幻莫测的神色,也识趣地闭了嘴:这次攻城不是武王军谋士的主意,皇王下令,他作为臣下也只能遵命。
天子之命,由不得人选择。
走一步看一步吧。
戎国皇城。
戎皇正踱步在殿前,几位肱骨大臣也各自站立在侧,手中的情报传阅了一遍。
“武王和勇王的军队已经到了,目前驻扎在陈国边境,不日便可攻下北城关与铖运关,诸位怎么看?”
穿着一身红褐色长袍的男子上前一步,他头发扎着几缕长辫子,拢至脑后束成一股,面上带着几分英气,眉眼有几分桀骜之气,“皇王,北城关与铖运关不在话下,但陈皇增兵与否却是关键,若是我军能拿下两城,后续陈国朝廷增兵,两军恐怕有一场恶战。”
戎皇年事已高,每每说起政事都皱起眉头,忧心得脸上发油、口舌生疮,再开口带了几分烦躁:“恶战避免不了,这几年来我戎军屡屡受挫!二十几年前,我们有十三座城,谢沐承带着谢家军就夺回七城城,五年前谢家小儿有再次夺回北城关,光是谢家就夺回八城。若再不攻下几城,怕是我时候见到老祖宗脸上无光啊……”
随着皇王的声音越说越小,几人暗自对视一眼,只能助威。
这几年来戎军在戎陈两国边界吃了不少亏,皇王还在一股脑往那边送人头,虽然缓慢,但是稳定,像在磨慢刀子……不、是给慢刀子送肉割。
虽然戎军向来不畏战,更是以为戎国和氏族夺来土地和粮食为荣。但是过去的一年里也没见到什么成效,反而是戎国年轻力壮的好儿郎一个个死在陈国城门之下,成为刀剑下的亡魂。
再好战的人也忍不住寒颤。
“战争”不过是简单的两个字,但是消耗的却是百姓民生。
胜是皇族的荣誉,败是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皇王可预备好京中兵马,若是攻下城池,也好迎战陈国朝廷的关中军。”一袭深蓝锦衣的男子扬起笑意,他大概只二十五六岁左右,头上带着黑色的抹额带子,正中间镶嵌一颗亮蓝宝石,正是张扬恣意的年岁。
“阿木说得有理,我且再想想、想想……”戎皇若有介事地点头。
经过商榷之后,几人退下。
几人前后脚离开,名叫阿木的年轻男子走了很远的路,才有人围上来——正是方才在殿中一同说话的臣子。
“大人觉得此事可行?”
一句没有来头的话,阿木眸中带笑,不正面回答,“阿木只遵皇王之命,皇王如何吩咐,阿木就如何行事。”
来人得了个没准信儿的答案,似乎有些不满意,进而问道:“城北关与铖运关,阿木大人觉得两关防守势力如何?”
“阿木只是皇王谋士,不知晓军中要务,恐怕大人得向皇王问问了。”阿木仍然带着浅淡的笑意,说话时步履没有半点减缓的趋势,旁边的人跟了一段,说话时有些憋闷,只好告辞停留在原地了。
走过拐角,是一处阴暗的宫道,没有宫人来往,只有萧索的地砖,宫墙上不知是哪个稚子用炭笔涂鸦在墙角,痕迹也变得很浅,似乎荒芜了许多年。
阿木的神情也带了几分暗沉。
他叫皇王备好兵马,是因为大王爷和二王爷不一定能攻破陈国最北的两关,若是早有准备,说不定还能靠着兵力碾压,拿下一城,也不至于五年没有进展,叫天下人看了笑话。
皇王年纪太大,做事想一出是一出,时常糊涂,总是固执己见。朝中收支不平,百姓生存艰难,朝臣们的心思也越来越浮动。
总归是个千百年骁勇善战的皇朝,不至于真叫陈国反攻强占了去,不然配不上他从泥泞里翻滚出来出谋划策。
一群自视甚高的人,要求他老谋深算,又想要他卑躬屈膝,附和着上面的人种种算计……
阿木穿过僻静狭窄的一段宫道,一个转弯又到了宽广的地方,阳光再次洒过来,照在他脸上。
远远望去,他一袭蓝衣仿佛在发光,外人恍惚间能看见他融融的笑意。
巡城
北城。
谢云昭骑着高头大马自城门外来,副将顾安之护卫在侧。
经过驻守城门的将军亲自核验身份,厚重的城门才徐徐打开。
不怪守城的士兵太过谨慎,谢云昭作为北城关的守城人,独辟蹊径,走前人没走过的路子——她不在城门守关,反而到距离城门一里地的启阳谷以南守关。
她驻军之地,也是真正北城关所在。
“以山峦为屏障,以狭谷为制约,易守难攻,这里是最好的地方。”五年前,谢云昭力排众议,将主营帐安置在山腰间,为北城关筑起一道安防的线。
待大门打开,谢云昭牵动缰绳,策马缓步入内。
“谢将军,顾将军!”
一道稍稍有些急促的声音响起,谢云昭侧脸。
城门边,一位女娘拎着篮子立在人群之中,着了一身简单的云水蓝短打衣裳,有几分利落爽快。
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梳着俏丽的双丫髻,发髻装饰了浅粉色的绒花,嘴角的酒窝荡漾着甜蜜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