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之目光扫视一眼,苏续站在雪地里一副偏偏公子的模样,她点点头。
宋策考虑得不多,只是爽朗上前行了军中之礼,“苏军师。”
几人寒暄一番,谢云昭又给苏续安排好营帐和用具,吩咐好手底下的人。
苏续全程带着浅淡的笑意,谦恭但不卑微,微微颔首时仪态大方。
他洁白无瑕,比那新雪还澄净几分,似乎与这军营格格不入。
让人不由得升起一种感觉——这位苏公子,怕是不适合在军营中生存。
持刀入宫
京城的雪积得很厚,压倒街边几丛矮树。天未亮清道夫就已经将雪铲得干净,此时地砖上只带着些许冰碴,路面稍滑,来往行人皆是小心谨慎。
路上一驾马车自皇宫方向向着官员府邸林立的长安大街而去,马儿蹄子重重踏在地上,自远而来,行人侧让躲避。
赵侍郎端坐车内抚着长髯,思忖方才朝堂之上的事。
他今日在朝堂上与陛下争论许久,又是为了女娘从军参官那点事,陛下仍然是丝毫不让。
萧翊和在朝堂上威严冷肃,虽未成年却偏偏摆出威严君王的模样,始终冷静条理,他挑不出丝毫差错,反而败在他执着之下。
陛下让他退下时那眼神清冷,退朝时甚至带着几分嘲意,让他摸不着头脑。
先前与几位有同样想法的同僚聚在一起商讨此事,就怕这位亲政不久的陛下又出什么歪点子。
他不敢犹疑自己的立场,毕竟那位可是坚决阻止女娘参军为官的。两边倒的墙头草下场向来不好,他也只能一心一意。
孙御史前些日子也反对,萧翊和就将他女儿擢升女官与他同朝共事,惹得朝臣暗笑。不过他也算因祸得福,将自己从这场争端风波中摘了出去。
赵端风想到这里,心情复杂,又隐隐有些宽慰。幸好他没有女儿,不用担心萧翊和走这条野路子,也不用夹在中间难受。
他慢悠悠下了马车走进侍郎府,思忖这件事,在心里骂了那天子圣人千百遍。
前朝、他国的皇帝若是与朝臣争执,就娶人家的女儿来牵制朝堂。这位少年陛下不干这档子机关算尽的事,倒是尽弄些旁门左道。
赵端风内心对于两者都是鄙夷,抚着他那引以为傲的长髯进了内门,没见到自家夫人,疑惑问门口前来迎接的小厮:“夫人可在家?”
小厮恭敬答道:“老爷,先前宫里来人,陛下将夫人请进宫里去了,说是老爷回府,让小的告诉老爷一声。”
陛下、请进宫、还说一声。赵端风两眼一黑,万千心思涌上心头,差点破口大骂。
这奸贼陛下,说是把他夫人请去,其实就是胁迫他、想逼他就范!
他与夫人夫妻结发三十余载,感情笃厚,虽然夫人刚毅泼辣,但是两人相处也算是恩爱有加。
今日夫人受他牵连,被陛下派人带进宫中,若他不从,夫人性命恐怕堪忧。
“夫人,我对不起你啊——”赵端风弯下老腰,拍着大腿朝着天大喊,跌坐地上,一时间竟然哽咽。
小厮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低声道:“老爷,您在胡说什么呢!”
院中小厮丫鬟也吓得要死,将赵端风围住扶起,面上惊慌失措。
这宫中将夫人接进宫里去,乃是好事,自家老爷这么一喊,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会怎么样夫人呢!
众小厮与丫鬟都束手无策,只得扶住他,连连劝慰,询问出了何事。
赵端风心中哀恸,泪涕横流,往日种种与夫人恩爱情形浮上心头,他咬牙切齿,揪住小厮衣襟,几乎嘶吼出声。
“夫人何时出的门?”
小厮冷不丁见他跌倒又揪住衣领,吓了一跳,老老实实回答,“一、一柱香的时辰。”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赵端风挣扎起身,冲进书房拿起匕首,又跳出去坐上马车。
马车得了他的吩咐,虽然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但是还是朝着皇宫驶去,留下侍郎府门口仆人一脸茫然慌张,害怕老爷心急之下做了错事,牵连整个府上。
赵端风马车内还不断催促车夫:“快些、再快些……”
他抱着匕首,面上焦灼之色显露,长髯凌乱,一双混浊的泪眼朦胧。
皇城大门处,守将威严,闲人禁步。
门口雪道被铲得干净,只是还有些冰碴,进出的人都带了宫牌,进出的检查格外仔细。
禁卫军统领周延正驻守门口,此时正值换岗之时,沉重的盔甲压着步子,声音响在皇城内外,即使只是换岗,也能够让人感受到其中军士的力量与威严。
赵端风几乎是跳下马车,提着匕首健步上前,速度太快滑倒在地,匕首摔出手,“铿锵”落地,他又赶紧抓起。
远远地就被瞧见他的禁卫军警戒,禁卫军皆是列刀展枪,城墙暗处弓箭也拉满,随时准备射出。
一时间,皇城门口气氛紧张肃穆。
“赵大人这是何意啊?”
周延提剑上前,寒目凌厉,高大身形压得趴在地上的赵端风喘不过气。
他只能看见周延战靴之上鞋甲构形精致,身上黑甲严肃,象征皇权威严的压力。
还没等周延反应过来,赵端风咬牙跪起,跪得端正。他抓起匕首递上,老泪纵横,一身朱红官袍狼藉万分,低声哀求:“陛下若是要老臣这条性命,拿去便是,何苦为难老臣夫人。”
周延一身黑甲冰冷,在冬日雪光里更是如此,他闻言轻笑,知晓赵端风的心思。
“赵大人是否有什么误解,陛下将你家中夫人请进宫中与太后殿下叙旧,这太后殿下与命妇感情笃厚,乃是好事一件。怎么说起夺人性命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