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故事顾西穗不止听过一次,能在广东省留下来的外地人,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由女人讲起,又是第一次。
姚总的视角都不一样,讲起TVB,说:“第一次看到香港的电视剧,看到那些女人又能干又潇洒,在街头哭半天,第二天还漂漂亮亮地去上班,心里觉得厉害得不得了,觉得人家能行,我有什么不行的?”
顾西穗莞尔,人跟人真是不一样,李月娥也爱看TVB,却总是跟着感情戏抹眼泪。
“所以说什么人生经验之类的,哪里谈得上啊,不过就是咬着牙硬撑而已,有一天是一天。”她说:“权西森小时候都分不清他在哪个城市,因为搬来搬去都是工业区,广东的工业区也全都长一个样子,厂房、宿舍、城中村……我当时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住得起两居室,谁知道后来搞了这么大一幢房子——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毛病,就两个人,还非要买幢别墅,现在连上楼睡个觉都觉得好烦,还要爬楼梯,累!”
讲着讲着她自己都笑了,顾西穗也跟着笑,但并不那么畅快。她感觉到姚总有心事,却又不方便问起。
而等权西森回来后,姚总就立即掐断了话茬,又笑嘻嘻的,一会儿调侃着权西森,一会儿哄着陈姨。
之后陈姨的老公来接她回家,姚总干脆也跟着走了,在楼下喊了一声:“权西森!我出去了,你们俩好好玩,明天要用车就打个电话!”
权西森皱眉问:“这个点,你去哪?”
“周阿姨那边。”
权西森便顿了顿,没再说话了。
第85章承诺有承诺的意义
之后顾西穗才知道,那年四月也是姚梦玲最丧的时候。她把她跟姚梦玲的对话讲给了权西森,权西森才说:“梦玲要裁员了。”
顾西穗一怔。
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刚洗完澡出来,还在擦着头发,听到“裁员”两个字,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她在床边坐下,权西森起身,自然而然地拿起毛巾,动作很轻地擦着她的头发。
那是很温馨的一幕,她穿着他的T恤坐在床边,他则盘腿在她身后。一幢旧得恰到好处的房子,有风的夜晚,也没开空调,而是点了蚊香,开了窗,花园里传来植物的香气。
权西森的房间就是普普通通的男人的房间,对于豪宅,顾西穗只有一个要求:只要没有金灿灿的欧式家具或沉甸甸的红木就都是好装修。这里比起他在广州那幢房子,是不够现代的,但多了些少年时代的居住风格:篮球、滑板、电竞椅、手办……
这让顾西穗有种微妙地背着父母在早恋的感觉。
只不过,他们聊的话题却是所有成年人都关心的话题:事业、经济、政策。
“市场已经饱和了,梦玲的业绩在下降,政府又下达了招收应届生的指标,不裁员是不行的。”
顾西穗一呆,回头问:“制造业也有这个指标?”
她知道最近几年为了保就业率,所有略有规模的公司都收到过类似的任务。一个中高层的薪酬,可以给至少两至三个应届生腾出位置。
“她有几个项目属于高新产业。”
顾西穗甩了甩半干未干的头发,关了顶灯,上了床,说:“难怪姚总突然提起当年。”
“梦玲有20%的员工都是跟着姚总从创业开始一路过来的,如果不是没办法,她永远也不会裁掉他们的。”权西森说:“不过……”
他声音低微,却多了些沉稳,好像整个人都变了。
顾西穗再次一呆,在他旁边躺下,又问:“那红泥呢?”
结果他顿了一下,说:“真是从一个糟糕的话题转到一个更糟糕的话题。”
顾西穗又笑,道:“可能这年头已经没有不糟糕的话题了。”
她等着他开口,他却只是翻了个身,侧身望了她一会儿,接着吻她。
顾西穗还在心里暗叫:空调啊空调!
最终所有的情侣都将变成糊弄学大师,虽说许久不见,必然是有欲有念,但脑海里还是忍不住划过一串又一串的弹幕:白洗澡了嘤嘤嘤;几点了?明天还要早起呢;妈耶,这可是姚总家诶!他有没有带别的女生在这张床上睡过觉?啧……
又换一串弹幕:今天几号了?啥时候发工资?明天中午吃啥?最近某餐厅是不是吃太多了,该换一家了……广州的餐营业真是不断在下降。啊对了,她刚才为什么没想到要去顺德吃一顿?
诶诶诶诶诶?有进步嘛!
顾西穗这才回过神来,那种充满夏日气息的,汗津津的、粘稠的、紧紧贴在一起的感觉,竟然也不错?
她干脆翻了上去,看着他笑,他则抚着她的耳垂,顾西穗依恋地把脸放在他的手心,之后附身吻他……
事后又要重新洗澡。
还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这次从浴室出来就学乖了,老老实实关了窗,开了空调,盖好被子。两个人都躺在那里,他怀抱着她的腰,她则摊成了一个大字,一只腿搭在他身上,在湿润润的空气里,那种缠绵的感觉妙极了。
关键是谁都没有睡着,她哼着歌,他则挠着她的下巴底下那片软绵绵的肉。
顾西穗想了很久,才忍不住问:“你说,我们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两个没羞没臊的老年人,又老又丑地坐在街边晒太阳。”
顾西穗又笑了起来,说:“你还是自己丑好了,我才不要跟你一起丑。”
他问:“要那么漂亮干嘛?”
“去跳广场舞啊,争奇斗艳,顺便勾引勾引打咏春拳的老头子。”
“哈?咏春拳?”他语气里全是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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