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贡举是长宁出的策论题,也没有太偏,着重在吏治以及用兵上,这其实也透露出了两个讯号,一是与突厥休战是暂时的,迟早会再度兴兵平边患;二来则是要清正吏风,先帝以及明帝两朝的贪腐之风要革变了。
六月中旬的时候,裴玉真将考卷连带着名单送到了长孙微云那处。长孙微云扫了一眼,一共取了二十三个人,女男各半。也是这回参与贡举的女人少了,榜上留名的大多是熟悉的人物,譬如孟彤管,温秋水,凌寒她们。长孙微云没有黜落谁,也没有在礼部院张榜,而是将名单送到了宫中,与长宁商议殿试的事情。按照本朝的规矩,及第后并不能马上做官,得守选三年,或者通过吏部的铨选。这样的进度太慢了,与长宁的意愿不符,长宁决意学制举,特开殿试直接赐予官身。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朝官们已经没什么话可说的了,士人们却是一个个面露欣喜,要知道经过天子亲试,那就是真正的天子门生了!殿试后,长宁也没有黜落谁。待到礼部张榜后,授官文书也落到了新科进士们的手中。其中十一个郎君大多是校书郎,秘书正字;而孟彤管,温秋水她们都是县尉,参军等官。要知道在大周有校书郎,秘书正字为起家良选之说,时人皆以校书,正字为荣,毕竟多得是宰相从校书郎起家。朝臣们都以为长宁要偏袒孟彤管她们了,哪里想到那些个女子大多出为外官
不管是长宁安抚他们的手段还是如何,朝官们那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感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只是在放榜后,长宁私底下召见了孟彤管,温秋水她们。
长宁温声询问:“朕如此决策,你们心中有不满吗”
不管是孟彤管还是温秋水,她们都是一点就通的,哪会不明白长宁的深意时人以出任京官为荣,十分排斥外官,就算是刺史也日日夜夜想着回京。她们出为外官,面对的艰辛多,但培植自己的人手也便利许多。最重要的是,她们若想改变现状,光在长安坐看也不成啊!不深入乡里,只靠着《京报》宣扬,如何能够更改底层百姓的观念呢这变革不是自上而下的,而是要上下齐心。
见孟彤管,温秋水她们心中都有数,长宁面上的笑容轻松了很多。她嘱咐了几句,又说:“凌寒不任外官,仍旧管理知闻楼。你们若遇到什么困难,可由官驿直接送书信入京,凌寒会带入宫中。”一般小小的县尉,参军想要直达天听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是孟彤管她们不一样,一来是旧交情,二来则是长宁愿意给她们放点权。
虽然时间紧,可进士及第,缺不了打马游街。
虽不是春日,人脸上都是春风得意的笑。宴会不少,可孟彤管她们无暇参与,在慈恩塔下题名后,便取了告身各奔东西了。
今时不同往日,以长宁的身份不适合相送。
长孙微云倒是送了孟彤管她们离京,看着一个个身影满怀志气地融入了那苍茫的天地间。
入宫的时候,长孙微云跟长宁提了孟彤管她们的情绪。
听到了旧友们俱是朝气蓬勃,长宁也是高兴的,她慨然道:“昔日想走遍山河,如今倒是要乌玉她们做我的眼睛了。”天子出巡,劳民伤财。而白龙鱼服将自己置身于险境的事情,长宁现在也不会去做。或许日后能卸下肩上重担,与观音同游山河呢长宁心念微动,可到底没将这话说出来。
贡举过后,长宁除了派遣长乐长公主前往西王母庙拜祭外,并未做其他的事情。可就是这件事情,在朝堂中也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在大周郊祀礼中,有郊天,大雩,大享明堂,朝日夕月,祭祀六宗方丘,社稷,山川等,并没有专门的祭祀西王母的典礼。圣人不做无用之事,难不成要抬高西王母的位格长宁也没有解答朝臣的困惑,过些日子又请了上清派的女真前往宫中来讲道经。本朝崇道,而天下道脉至多,上清派过往并不受历代天子重视。有的人尚在疑惑中,但也有敏锐找到了答案,诸多道脉中,以上清派最为扶持女真!
九月末。
中书舍人裴玉真上书愿舍真定长公主府为道观。
长宁恩准,尚未重新修建,便亲自题了“玉真观”三字。
钱不是国库中出的,地不是官府拿的,那些个喜欢说事的朝臣们面面相觑,也管不到裴玉真自家的事情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真定长公主府改为玉真观。在建造的过程中,兰陵,长乐两位年幼的公主以及高阳长公主府上都出了钱,就连圣人也从私库中拨了金银出来。这还能说是裴玉真自个儿崇道的事吗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管不着啊!在修造时,地下还挖出了一块石头,说当今天子乃西王母转世,一时间各种流言甚嚣尘上,各州郡具有符瑞相应。
但凡天子出身俱有祥瑞,长宁不信这个,可却是要利用它的。在太原还未入京时,已经命人暗暗造祥瑞传遍各地了。在百姓的眼中,她既是先帝的传人,同时也是天意选中的圣君。长宁没怎么大张旗鼓,只是命人将那块载有天意的石头置入庙中,待到玉真观建成便迁入其中。她摆出这样的态度,私底下揣摩圣意的哪里能不附和偶尔几个耿直的臣子想要劝谏,都被人引经据典堵了回去。《白虎通》上道:“天下太平,符瑞所以来至者,以为王者承天统理,调和阴阳……”谁话一出,谁敢反驳说符瑞是假的那不是说圣人在位不合天意吗圣人不合天意,那谁合天意难不成是其他公主吗
总之,大肆进献符瑞的事持续了数月方止,不过民间倒是时时流传着当今圣人是西王母转世身的故事,原本就有西王母崇拜,如今这样的风声一起,西王母祠更是州郡林立,朝拜,祈福的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