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李灵溪痛哼出声,随后听见江玦嘶哑的呼唤:“沈烟烟!”
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鲜血顺流而下,惹红江玦的眼睛。清一还未来得及劝阻,江玦便瞬移到李灵溪身边,一手揽住她倒下的身体,一手震退萧凡。
萧凡被凶悍袭来的灵力击倒,胸口猛地一疼。
他看不惯魔修,恨不得把烟罗魔宗彻底剿灭。可他对沈烟烟这人却也还心存疑虑,没想着下死手。谁知魔女狡诈,弄得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一样。
“啧,”紫衣青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口气那么大,打起来那么脆。”
江玦捂着李灵溪渗血的肩,急问:“烟烟,你怎么样!”
李灵溪嘴一瘪,委屈道:“你请他相助,他自愿前来,却要对我喊打喊杀。”
江玦起剑,横云裂堪堪擦过萧凡左肩。
萧凡挪了过来,不客气道:“失手伤了江兄的朋友,对不住。灵镜术就当赔罪用了,江兄有何吩咐!”
江玦眉目冷然:“何故伤人。”
萧凡漫不经心道:“萧某不过是想与沈姑娘比试一番,并无蓄意伤害的意思。再说她上回拿瑶草在我这寻开心,我还不能问责了!”
“扶苏镇一事,是因我看管不力,让烟烟误服了瑶草。我在这里向萧兄赔罪,还望萧兄海量。”
“误服好啊,麻烦江兄看好自家的猫猫狗狗,别让她到处惹是生非。”
被说是猫猫狗狗,李灵溪心里憋气但又不能发。她再度拽了江玦的衣袂,柔柔劝道:“我没有事,快去审跂踵。”
江玦把李灵溪扶起,给她披自己的外衣,动作轻得像怕把她碰碎了。转脸对萧凡说话时,却又冷漠起来:“萧仙君,请罢。”
萧凡不屑地笑了一笑,暗地叹道:天人落俗,俗不可耐也。
昔有重华
灵镜是上古时期,方相氏嫫母留下来的法器,因此又称方相镜。这面黄铜铸的镜子有回溯过去,展映旧事的神力。灵镜流传后世,唯独有缘人能将其唤醒,萧凡便是这有缘人。
一行人回到中厅,木清呈还在给跂踵放心头血,清一捋着长须慨叹:“你这孩子倒是良善,给妖物放血都不忘止痛。”
木清呈起身行礼:“跂踵固有重罪,但事实清楚之前,尚不能用私刑,剖心取血也是无奈之举。”
萧凡问:“就是这妖物带来了瘟疫!”
木清呈说:“正是。”
萧凡掰自己的手腕,把骨头拧得“嘎吱”作响,随后利落地掐诀作法,把灵镜唤醒。
铜镜缓缓上升,在跂踵正上方照着它。随着灵流加持,跂踵渐渐陷入昏睡,它的梦以幻境的方式展现在众人眼前。
自天地两分,始祖神明现世,万物从她的眼中、手中诞生。
跂踵是一只普通的细尾鸮,陪伴女娲度过初获神识的那段时光。它站在女娲的肩上,看四季轮转,越来越多生灵出现在世上。
可惜过不多久,女娲觉得这世上还是少了点什么,于是创造出与自己身型相似的人,并赋予人智慧,让人凭此成为世间最强大的生灵。
跂踵嫉妒人,但那时女娲还在,它尚且可以时时跟随女娲,那妒忌之心也就被深深地隐藏着。
女娲不仅予人智慧,还留下一支特殊的血脉。
起初,人与鸟兽相同,雌雄交合以繁衍后代。后来女娲感天而孕,生下了一名女孩,便是女娲后裔。女娲后裔感天而孕生下的,是女娲族;与男人通婚生下的,是人。
女娲族有母无父,人族有父有母。
女娲归于自然,其族与人族共居于世。群婚时代,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偶有未“婚”少女怀孕,人皆以为吉兆,问卜于娲皇,确认其后裔身份,敬奉之为圣女。
跂踵游荡凡间,每遇到一位圣女便欣喜若狂,化作赤鸮默默守护她们。久而久之,赤鸮的出现也成为女娲后裔确认的象征。人们膜拜圣女,自然也会为赤鸮献上贡品。
到了偶婚,乃至夫妻相齐时,女娲后裔越来越难识别了。人不再相信“感天而孕”的存在,就连娲皇祭祀都被排在其他神祇之后。
跂踵本恶,是因女娲的教诲才收敛为祸人间的欲望。它找到圣女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怨气便悄然生长。
又过了许多年,人间完全变了个样子。有未嫁少女感天而孕,总被斥责为不安分,为家族蒙羞。跂踵衔娲皇书救圣女,也让人当成妖鸟打出去。
那是何时发生的事,跂踵已忘记了。灵境展现的是一汪冰冷湖水,怀着身孕的女孩被推进去。跂踵拼命扑棱翅膀去救她,终因能力不足而失败。
它不确定水里的人是不是圣女,但它出离愤怒。
于是当年冬天,湖畔村子爆发瘟疫,全村的人都死尽了,跂踵成为远近闻名的灾兽。嗣后一连多年,跂踵所到之处灾疫遍布,哀鸿遍野。
直至千年前,天桑山出现一名女娲后裔,名为姰。她消除山脚村庄的瘟疫,并收服跂踵,给跂踵结下应诺咒。
女姰救了全村的村民,村民却把她和“天君”一起供奉。在村里流传的故事说:天君见人间有难,生民受苦,于心不忍,于是派仙妃降临天桑,拯救他们于瘟疫之中。
天桑下的镇子名为仙妃镇,便是由此得名。
跂踵信守诺言,一连千年都没有再降疫人间。事情的转变发生在十七年前,许三娘身怀圣胎,含冤而死。
这一次,跂踵很早确认许三娘的身份,照旧化作赤鸮临凡,陪伴着她。三娘见它长得奇异,心中恐惧,却也不曾赶它走。跂踵觉得,三娘是他历来见过的女娲族人里最像祖神娲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