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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不久,他气定神闲地收起折扇,发出一声由衷的喟叹。

“你太瘦了!”

新一轮的耻辱淹没了阿梨的神经,隐忍不落的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外面是轻轻的敲门声,裴爷警觉地侧脸,不耐地问道:“谁?”

“裴爷,花来了。”鸨母在外面小心翼翼地回答。

“拿进来。”

外面探进鸨母插满花钿的头,鸨母吃力地将盛满鲜花的箩筐提进来,还不忘谄笑,“裴爷有事尽管吩咐,老奴着下面的人去办。”

新摘的花朵姹紫嫣红,团团簇簇绽开着,如彩霞叆叇。

就像娇艳的女子,历一场风花雪月,就是心境再凉薄的男子,此番也想成为红尘醉客。

裴元皓目光反而凝重,唇边虽然含着淡淡的笑,神情却专注起来。如此模样,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他究竟想干什么。

手中的牡丹血凝的红,他将它放在阿梨的肌肤上。粉黛的海棠、皎白的玉兰……临近初夏的南州异花满地,橙红朱紫,缤纷绮丽。不大工夫,阿梨整个人似浸没在花海中,那幽幽袭鼻的花香在帐内流淌。

裴元皓拾起箩筐内最后几枚掉落的花瓣,袍袖挥扬,满帐花瓣一时舞影翩翩。他颔首笑了,仿佛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一年内,这个女子我包了。”他随意掸了掸手,说给后面的鸨母听,“把她养得肥一点。”

鸨母脸上笑开了花,“有裴爷罩着,那是阿梨姑娘的造化。裴爷放心,不出几个月,老奴保准给您养出个才艺双全的绝色美女,好好伺候裴爷。”

裴元皓满意地点头,“我随时会来,下去取银票吧。”

说完,他不再顾及床榻上的阿梨,径直往外走。又是一桩生意达成,鸨母如逢财神,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

瞬息之间,黑暗潮水般袭击而来。越来越虚弱的阿梨发出小兽似的呜咽声。

自己已是落入蛛网的羽蝶,无论几多挣扎终是抖翅不能。这种念头再次席卷全身,她绝望地闭上双眼。

劣行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盛暑时节,南州城天天晴空万里,太阳几乎烤焦了大地。草木树叶抵不住终日暴晒,连叶子都卷成了细条。午后的观香楼少了暮春时的喧哗,楼里的姑娘也有了倦意,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南风刮来一股股热浪,火燎般的,连绮窗外的小鸟都被烫着,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房间里窒闷得使人难以呼吸,阿梨手执团扇,找个通往迂廊的阴暗处凉快去。

走路有些虚浮无力,内衫已经被汗水濡湿了一大块。阿梨扶着墙走,廊角投下的阴影正斜在她苍白的脸上。

自从那日后,裴爷并没出现。

可她清楚,这一年来,她是属于他的,他迟早会来。

花未落,她的心已沉底。

初到观香楼,她竟生了一场大病,终日陷入昏昏沉沉中。她说着梦魇般的胡话,眼前总是影影绰绰的人或者东西在晃动,小巷殓房里的死尸,逃窜的老鼠,管家手里的皮鞭……

遥远的,她总是听见杨劼在呼唤着“阿梨”,这是她感觉最温馨的时候。其余的,就是一对深邃难测的眸子,还有那比冷漠更可怖的笑,昏睡中那扬起的花瓣正在飞舞,浪潮般覆盖住了她的脸。

她只知道那个裴姓男子是杨府尊贵的客人,来自都城,其余的,她一概不知。对于他的身份,她一字未提。鸨母毕竟只了解南州一带的达官贵胄,猜测之余,感慨道:“凭我的直觉,裴爷定是都城里响当当的人物。”

阿梨冷笑,不管是谁,这跟她有何关系?

她唯一关心的,是杨劼此时怎么样了。

病愈不出几天,按耐不住的鸨母就急着叫来琴师,阿梨开始抚琴弹曲了。

观香楼里的姑娘有三等,最低等的姿色浅或者沦为徐娘半老的,专门在楼下卖身拉客;二流的姑娘守在楼上,大多陪宿往来客商、稍有身份的狎客,笙歌艳舞,灯红酒绿;那几个称为“花魁娘子”的,是观香楼里的头牌,从不轻易抛头露面。就是达官显贵来了,也只做轻弹一曲,卖艺不卖身。

阿梨自然不是花魁,又不会温酒吟诗,却有自己的房间,客人来了也不得留宿。老练的鸨母不会把她当菩萨供着,每每差她给姑娘房里端茶送水,按她的意思是,阿梨毕竟年少事浅,深入花房能够多长点见识。

在观香楼里,阿梨是特殊的一个,她似乎是妓,又似乎不是。

迂廊尽头似乎起了微风,渐渐有了阴凉的感觉。阿梨倚柱而坐,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团扇,隐约能听见楼下接客的声音。每当入夜时分,各家姑娘房门上,都会挑出一对对朱粉纱灯,伴随着粉红的灯光和胭脂花香,门外流光露影,门里阵阵妙曼的箫管清音。

才短短三个月,阿梨已经习惯。

她还在游离失神着,却听得楼梯口有响动。转眼看去,楼上的姑娘冰蓝正着她的熟客闵生,两人走得踉跄,冰蓝整个人歪在闵生的身上,透明的薄纱衫半垂半落,露出粉颈。

想是双方都已经急不可耐,冰蓝一脸千娇百媚的笑,那闵生的双手在冰蓝的胸前上下摩挲着,两人抵墙倚靠,冰蓝长长的黑发缠上闵生的颈项,两人竟当着阿梨的面缠绵厮磨起来。

“冤家,都半个月了才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冰蓝细碎地,嗔怪道。

“我家那个婆娘贼得紧……”

“还没见你这般怕老婆的,我一颗芳心还寄托在你身上,真怕枉费了。”

“等我攒够银子,就赎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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