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南聿猛地站起,厉声道:“什么叫小伤?你知不知道那袖刀再射偏一点,你便要命丧此地了?陈霂,你身为九五至尊,却屡次不顾阻拦,任性妄为,你让我……”
陈霂轻笑:“我让你怎么了?”
元南聿疲惫地将脸埋进掌中,颤声道:“……你让我很为难。”
这已不是第一次陈霂为他涉险,他不敢想象,若是他们的运气再差些,陈霂是否真的会死。只要一想起,陈霂浑身是血,倒在自己怀中虚弱喘息的模样,元南聿便后怕不已。
陈霂摸着元南聿的颅顶,让他抬起头来,再见他的眼睛,已经蓄满了哀伤。
“你是自责,还是在害怕?”陈霂见他如此,心里又酸又软,“我说过,往后余生,我会用我能给的一切,好好待你。不是随便说说的,君无戏言。”
他将元南聿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两人都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从前伤你辱你,做了许多的错事,可惜现在才知道对你好,聿儿可会怪我?以前的那些事,你还恨我吗?”
元南聿眼睛酸涩,强忍着泛起的湿气滑落,摇了摇头。
陈霂的脸颊贴着他的额头,在他额上亲了又亲,问道:“那你爱我吗?”
怀里的人的猛然一怔,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下来。
陈霂知他性子别扭,又为心结所困,并不指望他能回答,他叹了口气,虽不勉强,却也难免失望。
“……我爱你。”
“你说什么?聿儿,你说什么?”陈霂虽然伤重在身,但在得到爱恋许久之人的回应后,仍是兴奋的眼里跃动起了光彩,“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从没告诉过我……”
元南聿挺身向前,堵住了他的嘴唇。
他们之间曾有过无数次亲吻,但没有一次有今日这般温柔深情。元南聿用他所理解的方式,极尽温柔地亲吻着陈霂,将自己对他隐秘的爱恋,都融进了这唇齿间的缠绵。
他本不善言辞,只想用这一吻,让陈霂也能理解,他是真心喜欢着他。
“什么时候,你对我有情,……是什么时候?”任性地想要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弄清,他们在对彼此的纠结、怀疑、误解中,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光。
元南聿喘息着,伏在陈霂怀中,涩然道:“……很久以前,许是在晟京,我第一次来封贡的时候,亦或是更早以前……怕是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陈霂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心疼,他想起二人起初过往的那些事,又想起两人纠缠这些年来点滴的甜蜜回忆,忽而又想起让他一生最为痛悔的事,陈霂心口一阵钝痛,险些要落下泪来。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逼你!”他用未受伤的臂膀将元南聿紧紧圈住,“这辈子你别想再走了,你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陈霂抬起元南聿的脸,四目相对,两情缱绻。
片刻后,陈霂忽想起一事,他从怀中取出一物,仔细打开包裹着的红缎,将此物不由分说地戴在了元南聿颈上。
“这是?……”
元南聿颈上一凉,低头看去,竟是陈霂先前送过他的那支银锁片。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现在你带在身上,我娘在天有灵,我让她在天上护你平安。”
见陈霂说的无比郑重,元南聿感动之余,只好收下。
“我是皇帝,身为帝王,便有许多不得已的时候。我伤你负你的那些事,你不要再想,再记恨。等荡平叛军,朝廷有余力肃清痹政,重整朝纲,我便能大权在握。等那时,我定不叫你再受任何委屈。聿儿,我会保护你,好好爱惜你。”
元南聿含笑看着他,陈霂却觉得莫名心慌,只觉得自己这双翻云覆雨,搅动天下局势的手,不一定能抓紧眼前的幸福。
“你答应我,以后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你都不要再恨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
“聿儿,你真好,真好!”
得到肯定,陈霂一颗心这才放下,两人额头相抵,紧紧地拥在了一处。
陈霂终究还是听了元南聿的话,在原地又多修整了两日,到了第三日,陈霂命钱非同帅三军即刻开拔,奔赴林州。
大军出发前,钱非同先到元南聿帐中,朝斜靠在榻上的人躬了躬身,而后道:“陛下,末将特来请示,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赵昶被困鹤渡岭,千钧一发之际,还是靠徐峰等悍将奋勇拼杀,才带着残兵杀出了重围。最终成功突围的人并不多,除了战死之人,还有近两万叛军被俘。
陈霂与元南聿互看了一眼,陈霂示意他来做决定。
元南聿给陈霂换好药,道:“我们从梨城带出的人马也不过两万,此战损失了几千兵马,投降人数太多,我们又急着去林州,我的意见是,不如就地遣散。”
钱非同摇头道:“鹤渡岭一役,好容易将赵昶的主力击溃,宁杀了这些人,也不能放他们再投叛军。”
元南聿走到钱非同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赵煦这些年为防备朝廷削藩,暗地里一直在扩军,这些兵卒大多来源于宁王治下两府,多半是失了土地的流民,被赵煦强行征到军中,仓促训练便上了战场,这些勇夫岂能与朝廷的王军相抗?我们能这么快收复失地,这便是原因之一。”
“我说遣散,并非是放任他们不管,将军可让这些人亲属相随,等到了百里之外,再让先前押领他们的将领在岔路口等着,若有意报效朝廷者,可即刻征召入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