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君琰的心口被一把利剑洞穿——或是别的凶器——当胸穿过,行凶之人抽出那血淋淋的凶器,在他脑中空白之时又是狠狠一捅!
“琰哥!不——!”
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白君琰就这样彻底倒在了他怀里,很快便失去了呼吸心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他绝望之时恨意陡生,立时拔刀而出,朝着来不及看清的行凶者狠狠掷去。
行凶者不慌不忙侧身躲过,冲他粲然一笑,喉咙里发出来自地狱一般幽远的呢喃:“你会输的……你输了……哈哈哈哈……”
输了?……我输了?——不,我没有输……输的是你!
苏乔四肢发僵,很快又不知是因恐惧还是愤怒,他抱着白君琰的双臂止不住开始颤抖,然后他耗尽所有的力气和勇气抬头,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人竟然——
“不会的!不要……琰哥!”
卯时。
苏乔一声惊呼翻身坐起,于黑暗中本能地伸手胡乱抓了一把,然后抱着双腿缩在床角瑟瑟发抖。他不敢仔细分辩这是梦还是现实——到底哪一个是梦,哪一个才是真的?
刚才抬头的一瞬间他原是想知道自己的刀应该插进何人的心口,可当他看到那张脸——他马上又警觉起来,开始细细打量面前的一切。
一片漆黑中他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宽大的床铺只有他独自缩在角落,只有他……那这会不会也是一个梦?他被困在梦里了吗?那些可怖的火舌……带着血的、嘶哑的尖叫……还有城外一条殷红的长河——
它们是打定主意要将他困死在这场没有边界的梦里了吗?
残酷的现实里,那天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所以多年来梦的尽头都只剩他一个人,那要是、要是死的是他?死的是他……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手边空无一物,眼底空无一物,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连心口也空无一物了。他颔首看着手掌按压住的那一处原本应该生机勃勃,此时却什么也没有,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
思绪很空,可很快又充斥着恐惧和仇恨……然后眼前的黑暗迅速将他那些复杂的情绪从心底卷走。
还是剩他一个人。又剩他一个人。
他意识不到自己是何时从床上下来的,双脚刚刚触地的时候有些刺痛,接着就又没有知觉了。他只能朝黑暗中唯一的亮光走去——那是一把映着月光的匕首,此时成了他眼前唯一的光源。
也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那把冰凉的、泛着寒光的匕首十分锋利,他指尖颤抖从桌边摸索过去,执着地想,只要拿到那把刀,他就能从这无休止的噩梦里出去了——他的手指攀上刀柄,把重若磐石的匕首拿起来,那重量压得他手臂发抖,差点又将其扔了出去。
但那是生的重量。
这么一想,竟有种奇异的“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垂眸静静看着刀尖,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不断地告诉自己:只要像前面三次那样——不,这次可以狠一点,一定可以从这无边无际的苦海之中解脱出去。
他照着想的那样做了,右臂灌注了全身的蛮力,狠狠地朝着心口扎了下去,霎时间滚烫的血喷洒而出——
“不……”
126-2我不会让你输的
一片静默中,苏乔借着从敞开的大门泄进来的月光,看到那刀锋上滚落的滴滴鲜血。
啪嗒,啪嗒。
有人流血了,有人倒抽一口凉气——也有人闷哼一声将他一把拥入怀中,一手抽掉他手里的刀,握住他的手腕止住了他的颤抖。
“阿乔,没事,我是琰哥……”白君琰轻柔地拍他的后背,以更温柔的语气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是梦……是梦。”
苏乔怕极了。怕像刚刚那样,他一抬头就看见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他面前亲手把白君琰杀死。他怕得不敢应声,只一个劲的摇头。
“我刚刚出去给你拿热水,你说你渴了……忘了吗?”
白君琰语气轻得就像下一秒就要消失,可他分明这样真实地存在着……
苏乔疑心重重,被握住的那只手稍稍用力,挣脱之后顺势与他紧紧扣在一起,像是迫切地想要求证什么。
“嘶……”
如水温柔未能唤醒他,他就是这样沉溺在如此温柔的困境中,一次又一次亲手杀了白君琰——倒是这一声吃痛的气声,一瞬间将他从遥无边际的噩梦里拽了出来。
他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下意识退开一步,松开五指反手将白君琰的那只手抓了起来,于月光中看到他掌心一道正流血的伤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琰哥,你疼吗?你疼吗……”他手足无措地抬起两臂,而后又不大能控制自己双手,轻轻将那伤口捧到自己面前,下意识便将唇瓣贴了过去。
他温热的舌尖在那道细长的伤口上舔舐,小心翼翼地卷走一些腥甜的液体——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动作,只认为这样或许能弥补自己对眼前人的伤害。
可白君琰整条手臂都后撤躲了一下。
他亦不明白这个动作有多少拒绝的分量,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真是过得一败涂地。
白君琰垂下受伤的那只手,另一手攀上他的手臂、抚过他的脖颈,最终停留在他的脸侧,微微低头,平静地安慰他:“我不疼。”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琰哥。”苏乔咽了咽口水,扣住脸侧的手,手心贴着他的手背,把不安的心跳和凌乱的呼吸一并渡了过去,“我梦见是我亲手、我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