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拥抱许久,黎彗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他想了想,然后说:“妈妈,谢谢你把我带到这世上,我过的很幸福,你不要担心我。”
看不清面孔的妈妈却并不在意,她蹲下身,皱着眉盯着黎彗,语气冷漠道:“可你并不是个好孩子,你应该为自己感到羞愧。”
话音落下,穿着碎花裙的女人就消失了,视线以内的所有事物仿佛都被一场白花花的暴风雪卷走,而黎彗就身在其中。
除了风声以外,耳边只能听到一段不知名的旋律,他艰难睁开眼睛,视网膜模糊映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女孩,他们站在八音盒里,男人拥抱在一起,而女孩围着他们快快乐乐转着圈,八音盒上方飘起雪花,响起的音乐原来是圣诞礼歌。
黎彗没来由想吐,他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脏也吐出来,梦顺应着他的心,眼前的八音盒猝然崩裂,炸开后成为一团红色火焰,这火烧得愈来愈烈,黎彗眼睁睁看着那火焰烧掉自己的四肢、眼睛、嘴巴和鼻子,然后是呕吐物下跳动的心脏。
红色,眼前只剩下红色,好像这世界生来就是红色,他伸手一扒,又发现这红色仅仅是粘稠的血蛛网,网下是一具缠满牡丹花的骷髅,他惊慌失措,爬过去想要骷髅抱抱他,刚刚收紧手指,骷髅便散架成块块森白骨头,分崩离析的那刹那,怀里什么也没有了。
隔天黎彗虽然退烧,但脸色还是有些发白,起床时周钦玉拉住了他的胳膊,说:“要不然今天请假吧?”
黎彗摇摇头道:“不用请假,我记得你今天也有事要忙,不用为我请假,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担心我。”
“但——”
黎彗打断他:“哥如果心疼我,晚上就再做顿蔬菜面吧,这次我一定吃完。”
周钦玉面露无奈:“你跟我到底好逞强什么呢?”
“没有逞强,”黎彗坚持道,“真的没事。”
“不要骗我,”周钦玉又说。
“不骗你,”黎彗这时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挥了挥手说,“我去上班了,下班后我会记得买猫粮猫砂的。”
正待关上门,周钦玉又急忙喊住他,黎彗闻声回头,望向周钦玉,耐心地问:“怎么了?”
“你——”
周钦玉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你心情不好吗?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可以告诉我,至少让我知道。”
“没有,”黎彗很快回答,他笑了笑,“哥,别乱想,我先走了,祝你工作顺利。”
说完,门很快被关上,人和声音再次隔绝开来。
周钦玉想,黎彗以前,从来不会祝自己工作顺利,他只会在出门前说,哥哥要记得想我。
周钦玉这么想着,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一下比一下缓慢。
到工作室时,宣景坐在客厅圆桌正吃着饭,眼见人进来,招招手道:“你吃了吗,要不要吃点?”
周钦玉摇摇头,有些心不在焉道:“吃过了。”
又问:“什么时候拍摄,今天可以快点结束吗?”
陆臻抬头问:“怎么,今天有事情要忙吗?”
周钦玉嗯了一声,解释道:“家里人这几天发烧,回去照顾的话安心一点。”
“行,那咱们今天拍套图就行,零碎的嘛就等下次,”陆臻盖上面碗,指了指周钦玉身后的房间,“乔一夏在化妆间,你先去找她吧,我过会就来。”
周钦玉说了声好,抬脚就去了化妆间,一进门乔一夏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讲话很有意思,偶尔周钦玉会被他逗得笑两声,但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总牵挂着某个人,时常他又忽而安静下来,让乔一夏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你怎么了呀?”乔一夏试探道,“如果有烦心事,可以和我说,我可会安慰人了。”
周钦玉笑了笑说:“也没什——”
屋外猛然传来玻璃砸碎的巨响,打断了周钦玉的话音,乔一夏瞪大了眼睛,噌的一下站起身,周钦玉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乔一夏焦躁又紧张道:“你先别出去了,应该是我前男友,他分手之后一直骚扰我,但我没想到他还能跟踪到工作室,我出去看看。”
说完,她便急匆匆跑了出去,周钦玉揭掉自己脸上的面膜,微微叹了口气,但并没像乔一夏安排得那样听话,他对着镜子用指腹轻轻抹掉脸上多余的精华液,然后视线偏移,停留在化妆镜后面立着的棒球棍。
被霉虫蛀空的树
外面果然如他所料的混乱,整个客厅该砸的全被砸了,小姑娘站在高大男人面前像是在反驳些什么,并没注意到周钦玉出门的动静,而本来正在吃饭的陆臻已经倒在玻璃圆桌前,满脸都是血。
客厅最右侧有一道后门,可以直接出去,周钦玉拿了棒球棍悄声走出房间,等再拐到门口,恰巧是袭击男人的绝佳位置。
这个时候他甚至有闲心思考这么一棍子下去手会不会发麻,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棒球棍猛然挥了下去,第一下男人只是哀嚎了一声,到了第二下、第三下,他已经站不起来了,等第四下、第五下,安安静静没了声音。
乔一夏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眼见周钦玉站在面前,她哭着抱住了周钦玉,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好害怕,钦玉,我好害怕。”
周钦玉面无表情丢下棍子,拍拍她的后背道:“没什么好害怕的,入室伤人,下次就直接拿刀捅死他。”
陆臻意识忽转清醒就听见这句话,他语气虚弱地打趣道:“不怕坐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