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关醒心又习惯性地披上了伪装:“我得想个办法让自己开心了。梁代文会打壁球,叫上他一起打个网球吧?”
在群里约好了时间地点,陆铭借口去看女儿拒绝了邀约。“看女儿”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每次都留出时间再扑空,成年人自欺欺人的游戏。午夜惠风和畅,顾逸开了房门,拉了凳子坐在摄像头下,盯着红色的灯光发呆。穿堂风直过,她对着摄像头傻笑:“虽然知道你肯定不会每天都看着摄像头,但很奇妙的是……还挺安心的,睡眠质量都变高了,除了一直朝着门的方向睡,有点落枕。还总想忍不住跑出来看看,摄像头和发微信不一样,你看到的几率很随机。从你那儿搬出来之后倒没有觉得孤独,但会寂寞。人为什么会对一些不可能的人和事抱有期待呢,可能是因为……人越喜欢谁就越会寂寞吧。”
顾逸抱着膝盖坐在凳子上,风吹过头发,衣襟也随风抖动。隔壁有翻身的声音:“别矫情了快睡吧,两点了!”
网球场见到的梁代文似乎有火。他提着球拍,见面就劈头盖脸:“壁球和网球是一个东西吗?场地大小和球都不一样,说约网球还订场地,我只打室内壁球……”
“别口是心非了,没有朋友陪你玩你才打壁球,我们三个人也不是完全不会,别搞得这么嫌弃好不好。”
一刀毙命,顾逸也学会了如何迅速让梁代文闭嘴。穿运动短裤也小腿平直,头发修剪得干干净净,顾逸心想,也真是幸亏性格刁钻,不然追求者可以原地排到球场门外。四个人两两分组,顾逸看着对面的关醒心和余都乐,隐隐有些不安——但凡球类运动她一定会被砸,从小到大她被砸过的球类包括但不限于:足球、排球、保龄球、别人的脑袋……
球已经在球场飞了起来。余都乐在后关醒心在前,配合得异常默契,梁代文应该是没少自己打壁球,反应极快,虽然场地换作网球场,运动神经也好得惊人。
她在旁边反倒像个吉祥物。三分钟过去,顾逸挥拍三次,一次撞网,一次出线,还有一次……打中了梁代文的屁股。
梁代文回过头:“打过网去,不要打我。你怎么歪着脖子,落枕了吗。”
对面两个人笑得拍大腿。
她也并非完全不会打网球,大学体育课她抢到的就是网球,要过邯郸路去南操场上课,练体能外加学的认真,a+通过,没机会发挥完全是她在走神——梁代文奔跑的样子少年气十足,掀起衣襟擦汗也能看到腹肌,腿长就跑得很快,余都乐和关醒心的球多半打到中间,用不上她帮忙……捡球的功夫,梁代文冲着对面喊了一声:“还是打得尽量散开一点。”
是在给她机会……
梁代文让到身后,把更多的机会让给她。顾逸悄悄观察,余都乐打球力气大,球多半落得靠后,关醒心力气不大但接得很准,偶尔会打到网上……打了五分钟顾逸瘫倒在地,梁代文递水给她:“好像水平还可以。”
“不行了,腿软了。”
“缺乏运动。”
余都乐在对面说,要不要认真点比一盘,赢六局的人为胜。
“好。”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几个回合下来顾逸手就酸了,长久地不运动,手臂没有那么多力气可以用。而梁代文从垫后逐渐到了前面,专注得像是无情的接球机器。她远远跟关醒心使了个眼色,两个争强好胜的男人杠上了。梁代文打得满头汗,小腿的肌肉紧攥,顾逸心想,至少陪到一盘打完再休息。计分计得认真,球和人晃得毫无规律,晕动症快犯了。低头再抬头,顾逸突然被暴击,两眼一黑——梁代文的手肘狠狠地撞在她的脸上。门牙和鼻子震得发麻,血吧嗒吧嗒地滴在地面,关醒心在对面喊:“天哪,小兔子!”
梁代文才反应过来:“你没事吧?”
“我……”顾逸心想,是鼻血流进嘴里了吗?为什么门牙这么痛。用手一碰心彻底凉了,门牙连同牙根,血淋淋地——掉了。
关醒心拿着湿巾和纸巾手忙脚乱,梁代文站在旁边,没几秒钟就开始打电话叫车,顾逸哭笑不得,为什么别人打网球都可以累了躺在地上滚在一起,她就是直接被重击到流血不止;墨菲定律没有错,担心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只是这还不如被球砸……
几个人到了医院挂急诊,没有脑震荡,鼻子也没问题,唯一要治疗的是找个牙科诊所去补牙。排队的时候顾逸一直被关醒心捏着手,余都乐终于忍不住笑:“这个段子我能写吗。”
“你休想。”顾逸捂着嘴,张开嘴没说话先漏风:“这是我的段子。”
医生异常平静,用棉球擦干净口腔的血:“很常见,种了就好了。不过先要等它牙床长平,一周后再来吧。”
出门看了收费表,顾逸眼泪往肚里流,烤瓷牙一颗一万八千块,瞬间夺走了她纵贯人生的骄傲勇气和决心。她忍不住问:“能把我原来的牙装回去吗?材料不要钱……”
梁代文平静地说,钱我来付,毕竟是我造成的。
需要直播的关醒心担忧地钻进车里和余都乐先离开。梁代文在顾逸身边绕来绕去,顾逸又困又累,不肯开口:“别等着我说话,我不是怪你,就是觉得漏风。”
“你饿吗?想吃什么?”
“饿。我想吃意面,青口贝,波士顿龙虾……”她越说越心酸:“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喜剧人?许冠睿刚和我开完玩笑,说丑的才有特点,我就立刻有特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