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没想,顾逸打车就往瑞虹天地跑。拿着电子票进了一楼,人满为患;本是摇滚的场次,所有人却都很克制,像……奔丧。顾逸拍了张照片,许冠睿回得很快:“你往上走。如果有人拦你就提我名字,我是这儿的通行证。”
二楼的工作人员听到“许冠睿”三个字,礼貌地把她引了上去。顾逸吓了一跳,在二楼拿着啤酒的都是经常在音乐节挤破头都看不到的乐队,前来为老朋友旺场子。许冠睿作为主办方,来得最迟,正在被人罚酒。有人在说,你这个老小子,突然给卞爷做巡演,抽哪门子的风。
许冠睿看到顾逸,弯腰拿起瓶啤酒打招呼:“赶过来的吗?”
音响太吵,两个人聊天都难。顾逸站在二楼栏杆向下看,为主唱的歌词迷醉。快十年了,这个老男人一如既往地浪漫,像个诗人。但没过多久,她突然烦躁地对许冠睿说:“为什么听摇滚都像扫墓一样,还都拿着手机,你看那录像的比中国好声音摄制组的手都稳。”
许冠睿被逗笑:“不好好看演出,跑这儿来说脱口秀了?”
“演出是好演出,就是我此刻心情配不上,烦。”
对着战友吐槽,顾逸感到前所未有地轻松。因为音响太吵,周围没有第二个人听得清。许冠睿耐心地听着,像是想起什么:“原来在蓬勃营业的pony吗?我听说过。之前电影宣发的时候主题曲找过我们来买营销套餐,她挺有名的。”
“哦?”
“她是导演的私人助理,准确地说,负责帮老板买奢侈品和房子的,后来被导演悄悄开除了。当时好像是买500万的房子,她和中介私下定价560万,差价分着吞掉;导演很热衷于买名牌,她会去买a货赚差价,其中的油水不会少。后来被导演发现勒令她走人,不然就置她于死地,说得很难听。当时归还了导演一部分钱,算是把吃了的都吐了出来。还哀求规划所,为了嫁给一个上海人好像很努力,自己没钱就尽一切方法去坑,因为被婆家当外地人……”
顾逸万万没想到这个故事走向:“所以才把采访拖到现在吗。”
“回去了会被人轰出公司,怎么好意思。”
听了有点悲哀,为了在上海立足,光明正大的方式已经行不通了。顾逸能够理解贫穷所带来的无所不能,毕竟比起在职场中被说软弱,不如大大方方地坏,作恶,好歹能获得的事业的一点成就感,去对抗家庭中无解的蔑视。
她真的不够pony努力。
至于许冠睿,自从日本回来焕然一新,忧郁失神的症状减缓,腰背似乎都挺直了。听说胸贴的故事,用手挡着脸笑个不停,只在指缝里看她,每看一眼都会笑。顾逸觉得这才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反应,好笑的事情大笑不止,伤心的瞬间悲痛欲绝,都在预想之中,也不会有额外的难堪。许冠睿对梁代文也不吃醋,只给顾逸展示在音像店拍到了告别演出的宣传,还顺路教会了她如何借势。聊起对安室奈美惠的评价,巅峰时期结婚生子,复出后漫长的低谷期翻红,到了四十岁完美隐退的歌姬,人生都起伏得像个绝美的故事,跌宕起伏的最迷人。顾逸想,许冠睿和自己的想法真的完全一致,即便在这种对人生的观点上都完全相同,堪称ulate。
她又忍不住测试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余都乐和陆铭,关醒心会选择谁?”
“谁都不选。”
“哦?”
“见的次数不多,直说我的观察。陆铭和她都有不好的回忆,彼此很珍视对方,其实条件算是相当的,陆铭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关醒心应该知道没机会在一起;余都乐肯定更年轻有趣,好感更多,但应该没有到达她的心理预期,更喜欢的人就更苛刻吧。瞧不起又吸引人的感情,比惺惺相惜来得有吸引力,情感世界里的劣币驱逐良币。最重要的是,关醒心是被家里催着结婚的,她现在摇摆不定,就是都不够好。”
“你怎么总是和我想的一样。”顾逸惊叹地摇了摇头。余都乐和陆铭的这番推测她也做过,但因为有些伤人,她苦于无人可讲——没想到许冠睿和她想的一模一样。她只能凑近了和他拉钩:“刚才的对话仅限你我,关醒心知道我们这么讲会很伤心的。”
许冠睿只眨眨眼:“知道——我不是对谁都这么推心置腹。我给你在日本带了很多dvd和专辑回来,但想到你工作不是很顺利……这样好了,你完成一个小目标,我就送你一张,送到结束为止。”
“终点是什么终极大奖吗?”
“我还没想好。”许冠睿靠着椅子慵懒又随意:“你上次点醒了我,所以现在我决定,什么事情都放慢了节奏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喜欢的人呢?放弃了吗?”
“放弃了也会有新的嘛,比如——”
许冠睿把脸贴近了顾逸,眼睛盯着她,头发柔顺乖巧,笑眼含情脉脉,远处看起来像是接吻。几秒他笑了场,被周围的音乐人打趣:“许冠睿,这么快就又有新欢了,这么迷人可还行。”
顾逸捋了捋头发向后退了一步。许冠睿有点害羞,手却往顾逸肩膀上一搭:“怎么,看着像我女朋友吗。”
音乐人凑近了神神秘秘,却嗓门奇大,顾逸的耳膜快穿了:“快收了这个孽障,全场最纯情,这绝对是本间livehoe,哦不——中国音乐圈睡过女人最少的人!”
没等说完就笑着跳起来跑了。许冠睿伸腿装作踢他屁股,抽了抽鼻子又抹了把脸,插在口袋里,只被灯光映得傻傻地笑。那一瞬间顾逸有点窝心,看似性格花哨的许冠睿,似乎因为在错误的感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反而在此刻看起来笨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