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小厮乍一看见江家字号的楼船哪有不跑的,回去禀告了老大,赌坊主觉得被那小子诓了,绑了林氏带着手下人躲进了山,等避过风再出来。
盛林慕在赌坊转悠了一圈又回了西街的农家小院,太阳渐渐西落,一路上巡逻兵多了起来,听说是发现了西突厥的探子,城门也戒严了。
农家小院就两间屋子,一间厨房一间卧室,外边背靠一条小溪通往涪江,盛林慕进了漆黑的卧室,点燃火折子寻找烛火,却只在破败的桌上看见一盏油灯,油灯燃起来,照着整间屋子昏昏暗暗的,屋子里没有贵重物件,木板床上放着来不及折迭的几件旧衣裳,拿起一件放在鼻尖,是娘亲惯用的皂角香,娘亲离家就住这样的屋子,还欠着赌坊二百两银子,他不敢深想。
将背上包袱放在床边,躺在床板上望着屋顶,怀里的铜镜掉了下来,他下意识拿起,昏暗中他看见镜中的自己,泪痕处隐约可见白皙的肤色,麻子也擦净了些,慌忙起身。
木架边上的水桶里还有一些清水,盛林慕就着水洗了把脸,将麦色粉末涂在脸上,摸着圆疙瘩放进了包袱,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总算找到了一顶破斗笠。
泸州西城门,盛林慕戴着破斗笠排着队,看守城门的士兵正抓着个麻子脸盘问几句便让人带走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卖货小郎君,家住城外小山村,卖了货正准备回家,却被拦了下来。
“不管你是赵二娃还是张二狗,今日都不得出城,回去找家客栈歇着去!”
那张二狗挑着担子离了队伍往城内走去,一脸苦瓜脸,经过黑衣斗笠少年身边,被喊住了去路。
“这位小哥,还有麦芽糖卖不,给我来一份。”
“有有有,还有两份!”
“小哥方才怎的没出城门”
“鬼知道啊,那守卫见了我的路引,硬是不让我出城。”
“小哥叫什么名儿?”
“张二狗!”
盛林慕付了五个铜钱默默退出了队伍,在西街找了一处不起眼的酒家点了三个菜,看样子今日这城是出不去了,晚上宵禁就不能上街了,他等下还得找一处客栈。
店小二上完了菜,笑着说道:“客官慢用!”
盛林慕道:“小二,你家楼上还有客房吗?”
“真不巧,刚刚满了,小郎君若要住店得趁早,今夜城内戒严很多人出不去,早早就定了房。”
“谢了,小二。”
宵禁时间在一更开始,即晚上卯时正,到五更结束,即次日凌晨寅时初,有专门的官员负责司夜,观察星辰来决定和通知每天的宵禁时间,并在路上巡查逮捕违反宵禁的人。
盛林慕找了几家附近的客栈酒家都没有余房,眼瞅着过了卯时,便返回了西街农家小院,将木插销按上。
泸州的车马驿站,路尽头的那家小厮被带走了,紧接着附近的柒月茶舍被破了门,此间屋舍的主人也被带了来,颤抖着身子将出租的文契拿出来。
黎堇城看了扔给身后的钱府尹,命他将人收押,此人恐怕与西突厥探子有关,竟将房子租给来历不明之人,一个时辰前他已经让冬平去城门告知都尉西突厥探子长相特征,其中一人一脸麻子,身材瘦小,路引上写着王二茍三字。
江惜凌赶来的时候,黎堇城正坐在马车上,春歌夏武带着车马驿站的小厮沿途寻找线索,有人在西街看见过赌坊主和一个麻子脸束半发的少年。
反客为主
卯时正刚刚宵禁黎堇城便派人将西街封了,一家一户的查,查到一间不起眼的农家小院,敲门门内无人应,木门又从里面上了插销打不开,春歌和夏武对视一眼,跃上墙头入了院子,屋内无人,木床还有余温,忙开了后窗,发现后面是条小溪,立刻回去禀报。
“主子,人从后窗小溪跑了。”
“沿途去找!”
泸州城此刻还开着门的便只有花楼清馆了,盛林慕游到一处灯火通明处,翻墙入了院子,院内晾晒着几件男子衣裳,他便偷偷取了件天青色素裳,瞧着三楼一处未开灯的屋子,跃到窗外,看着里面似乎无人便入了内,转了一圈去隔间换了衣裳,将换下的湿衣服晾在衣架上。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进来个男子,刚用火折子点燃烛火,身后房门便被关上了,紧接着一只手掐着他的咽喉。
“不许出声!”
男子点点头,盛林慕将他移到门前把门锁上,然后放了手。
盛林慕一边用棉巾试干头发一边看着男子,这男子有一副姣好的面容,穿着素色薄裳却别有一番风味,这处想必是个清馆了。
男子坐在软塌上,拿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不多会儿门外便有仆人来禀告:“绵郎君,江大郎来了!”
男子翻了一页书道:“跟他说,今晚我乏了,睡下了。”
“是!”
绵郎君看了盛林慕一眼,又低头看起了书。
“多谢!”
盛林慕将长发全部盘起,略显稚嫩的脸与这发型着实不符。
“你还是梳个半发吧,这样更容易引起怀疑。”
盛林慕手下一顿,又将长发解开,重新梳了个半束发。
“你可以睡床,我今晚睡塌。”
“不必,你睡床,我睡塌。”
绵郎君便将书放在一侧,起身去了拔步床,放下床幔。
“你若要睡了便把灯熄了”
“嗯”
良久,盛林慕吹了烛台躺下。
夜半子时,门被敲响了,隐约有官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