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睡午觉前、下午上班时、晚上食堂打饭……有好多次杨咏晴都看见胡燕在自己身旁转悠,好像是有话要说,故意引起自己的注意,然而又不主动,犹犹豫豫的。
杨咏晴就装做不懂的样子,同她该说话说话,该办事办事,绝不多说一个字,跟正常一样。
终于,胡燕按捺不住,当杨咏晴从澡堂里洗完澡出来时,她半道截住,“哎,妹,妹子,你过来下,老姐有几句话跟你说。”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花生,硬塞到杨咏晴手中,“不瞒你说,你的手是真巧,之前给我孙女做得那几个娃娃,都玩破了旧了,还舍不得扔哩,愣说布娃娃好看,跟活得一样。”
杨咏晴笑笑,并不接话,知道胡燕意不在此,小孩子再喜欢什么东西,很快也就不新鲜了,哪可能会一直爱着。
“哎,是这,妹子,我也不跟你绕弯兜圈子了,今儿找你,确实有愁肠事儿。这谢萍,你说要好好哄她待她,我也照你说的,把她当亲妹子待。可接下来,该咋办呢?我该咋个让她给我弟作证?”
“这个,你得找上面的人。”
“啥?警察、法官的我可一个都不认识,咋找上去嘛?!”
“那自然是有认识他们的人。我意思是你找找厂里面,看谁能够得着和上面人说话的?”
“啊?这……”
胡燕低头认真想了想,又抬起头,看着杨咏晴,忽然警惕大增,“你是说让我找刘致和?”
她暗骂自己蠢,先前厂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传刘致和为了杨咏晴才举办的什么“优才”计划,还支持她去上夜校、考会计证。
哎呀,真是糊涂极了,自己竟然找了这么个人来商量?!胡燕恨不能此刻给自己一巴掌,好让发懵的脑子清醒。
“当然不是!”
杨咏晴回答地斩钉截铁。
如此一来,胡燕更加捉摸不透了,她实在猜不出眼前这个小蹄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既不敢凶,怕万一得罪她,自己弟弟更没指望了。打,那可更算了吧,自己又不是没领教过她的力气。
“啊?哎,哎,你这……有啥话你照直说了嘛,你你你,到底咋打算的,统统说出来嘛!老姐姐性子急,你说得慢,可要磨死人了哟!”
胡燕急得团团转,不断抬手用袖子擦汗,对方越安静,她越没耐心。
“这事儿简单啊!甭听别人怎么说,你得看他们怎么做。不管是厂长刘致和,还是三个大股东,他们说什么不重要,关键是他们能不能做得到!谁能做得到、谁能兑现承诺,就听谁的,跟谁走呗,就这么简单!”
紧接着,杨咏晴替胡燕分析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先从能不能见上胡辉开始,如果三个股东有办法让自己见胡辉,那么就听他们的,反之,则听刘致和的。
事不宜迟,胖婶儿决定现在就去跟三个股东说,今晚一定要见胡辉。等她离开后,杨咏晴立马找到张德,跟他说无论如何今晚也要阻止胡燕胡辉姐弟俩见面。
这是“战役”关键的第一炮,她务必得让胡燕相信,那三个股东既没有能力,也不是真心实意的帮忙,从而迫使胡燕倒向刘致和一方。
在夜校上课时,杨咏晴好几次走神,她没法不去想,事情到底会是个怎样走向:胡燕胡辉姐弟俩见上了没有?刘致和的“个人能量”能否盖过那三个大股东的,听说那里面还有一个科长。还有就是自己和张德只简单说了几句,他能不能同刘厂长说清楚,还有就是刘致和会不会听自己的……
一晚上,她都心不在焉,老师抽问时,她也答得潦草,好不容易捱到放学,杨咏晴立刻将书本放进包里,转身朝教室外跑去。
她要赶紧回去看看胡燕回来了没有,她要知道事情到底成没成,胡燕姐弟俩到底见没见上面。
刚跑出没几步,有人揽住她肩膀,杨咏晴本能地抬手挡掉,然后倏然回头,见来人竟是张德,在他身后不远处,是一身西装笔挺的厂长——刘致和。
“你这丫头,追魂呢,跑这么快,叫也听不见。”
张德揉着被杨咏晴顶痛的胳膊,抱怨道,“你这警觉性也太强了吧?还有,看你这瘦,噢,现在胖了点,可还是瘦,咋力气那么大呢?跟头小牛犊似的,往后我可是不敢再靠近你了,否则,我这脆胳膊嫩腿的,可经不住你祸祸。”
“啊,你,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杨咏晴尚且惊魂甫定,仍不忘问:“那,她姐弟俩有见面吗?”
“嗯,见了。”
张德点点头,脸上也没啥特别的表情。
“见了???”
这一瞬间,杨咏晴心底生出难掩的失望之情,没想到自己苦心谋划的计策,竟没能成功。
尤其让她感到痛心的是,这事儿若不成,意味着那句“一辈子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将会成为事实。
一想到今生与代佳炜无缘,她如何能不伤心?
“边走边说吧。”
刘致和走上前来,他在最前头,张德和杨咏晴跟在后面。
他们领着杨咏晴来到“花香”酒馆,坐在刘致和日常坐的二楼。
很快,几个热凉菜端了上来,还有几瓶啤酒。
“来,小晴姑娘,这杯给你。”
张德将一杯冒着气泡的啤酒递给杨咏晴,“会喝吧?”
话音刚落,失魂落魄,一脸沮丧的杨咏晴仰头将一杯啤酒一饮而下,没半分犹豫。
“哎,哎,别这样嘛!噗,哈哈哈,”
张德像是再也忍不住,忽然大笑起来,“好了好了,实话跟你说吧。那姐弟俩的确见了面,不过啊,这个面,是刘厂帮忙见的。这回你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