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要走上前去,不曾想却被周远一把拽住,在耳旁小声道:“别冲动。”
将拉她回到座位上。
杨咏晴强行拉回自己被冲昏的理智,她想周远是谁啊,一向最是愤恨不公的人,遇见不平定会出手相助,今天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尤其是她看见被胖婶儿明显苛待的刘芳,脸上并没一丝异样,端着自己的饭盒,随便找个桌椅坐下,静静吃饭。
所有见到这一幕冲动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甚至脸上连异常的表情都没有。
食堂仍是吵闹,男工们的嗓门简直能将屋顶掀翻,有些稍年长些的男人们,成群地围坐一起,悄摸喝上几口啤酒,桌上的花生米伴随唾沫,横飞四溅。
女工们倒是安静许多,杨咏晴总感觉她们的眼神四处飘,不知在偷瞧什么,偶尔几颗头颅凑近一起,窃窃私语,间或发出几声昏暗不明的笑,莫名给人一种看恐怖片的错觉。
然而最最吊诡的是,以刘芳为中心,方圆3米内,没有一个人。大家简直像是避瘟疫一样,不约而同又默契十足地与她保持一定距离,没有人同她搭讪,也没有人坐她附近,就连四处张望的眼神也刻意避开她,她像是处在一个真空大玻璃罩中,独自吃饭,独自生活,默默一个人,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除了杨咏晴,饭菜的香味也不能阻止她看向刘芳的眼睛,她的心里满是好奇,对刘芳好奇,对别人为何这样苛待刘芳好奇,对刘芳为何无视苛待好奇……总之,她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凭直觉,她认为刘芳是个不错的人,可直觉又是什么,怎么能算数呢?
但如果直觉不算数,那真相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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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在杨咏晴满脑子的问号中结束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将一盒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她不习惯浪费,她种过庄稼做过农活,知道每一粒米都来之不易。
洗过饭盒后,杨咏晴心事重重地往宿舍走,现在天热,中午有1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她待会儿能在床上睡一觉再去上班。
没走几步,听见有人叫她,“小晴,你来……”
抬头,见周远正在前方不远处的大树荫下朝她招手。
她快步走上前去,问:“咋了,周远哥?”
“还咋了?哥要不过来给你解疑答惑,你满脸的问号不得飘上天?”
周远夸张地手指天空,看起来有些滑稽。
杨咏晴摸摸自己的脸,俏皮地吐一下舌头,“也没那么夸张吧?”
“还没那么夸张呢,”
周远往后背靠大树上,一只脚抬起踩在花坛边,“你中午吃米饭就的是菜吗?no,no,no,你就的是满脑子问号啊!”
他伸手往杨咏晴额头上轻轻戳一下,然后“哈哈哈”放声大笑。
等笑够了,才说:“问吧,有什么想问的都问出来,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咏晴摸了摸额头,沉吟道:“刘芳……”
“我听说她原先是刘厂长,不,那时他还不是厂长,他本名叫刘致和,刘芳是他同村的青梅竹马。刘致和家贫活不下去,是刘芳央求亲戚带他外出打工讨条活路,又是刘芳四处借钱为他凑足盘缠,后来刘致和机缘巧合下来到水泥厂,渐渐站稳脚跟,不知怎的,同前任老厂长的独女有了感情,后来两人还结婚了,很快就怀孕了。”
“啊?那刘芳她……”
“刘芳那时还在老家苦苦盼着心上人刘致和回乡娶自己呢,哪知人家在外面早已飞黄腾达,娇妻相伴、前途光明。要这样说来,我感觉……”
周远悄悄靠近杨咏晴耳边,竖起一只手遮挡,“咱们这个刘厂长真挺不仗义的,不像个男人所为。”
他摇摇头,脸上现出鄙夷之色。
“我记得先前还没进厂时,你说过这个……呃,刘致和当厂长后做了很多对工人有利的改革,没想到私下竟是这样的人,始乱终弃,哎……”
杨咏晴深深地叹一口气,同周远一样,不满刘致和的为人,又想起刘芳,为她不平委屈,“那既然如此,该是刘致和与他妻子对不起人家刘芳,那干嘛胖婶儿对刘芳一副不共戴天之仇的样子?简直……简直……”
饶是上学时她一向词汇量丰富,此刻也想不出贴切的表达。
“聪明!”
周远朝杨咏晴竖起大拇指,“一下子就想到关键之处。关键是后来,刘芳在家左等右等,等一年、两年、三年……始终不见刘致和回乡,他们之间仅仅靠几封书信联系。刘芳家人眼看自家姑娘大了,耽搁不起,逼她放弃刘致和同别人相亲成亲,刘芳不同意,最后一个人偷偷从老家跑出来,也不知怎么知道的地址,最后竟真的找到刘致和了。”
“啊?那不发现了吗?”
“可不吗,要说这刘致和厂长也真是胆子大,竟敢将找上门来的青梅竹马刘芳给安置在水泥厂上班,当时他妻子,也就是老厂长的独女,身怀六甲,眼看就快生了,有一天,心血来潮来厂里给丈夫送饭,不巧刚好撞见刘芳同自家丈夫打闹,当场失足滚下楼梯……一尸两命啊!”
听得杨咏晴是心惊肉跳,周远也是愁眉深锁,几个简单冰冷的字眼,足以让人想象得到,当时境况是多么悲惨,惹人唏嘘不已。
“不久之后,老厂长因病撒手人寰,在刘致和的运作下,他最终当上了水泥厂厂长,然而让人奇怪的是,两个青梅竹马的人并没有走到一起,刘芳很快返家,匆匆嫁人,又很快生下孩子。原本小家也平静,哪知孩子半岁时,她丈夫盖新家时被不慎倒塌的院墙砸中,当时就没气了,紧接着,她的孩子又被诊断出重度脑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