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宇忙单膝落地行礼,陈情道:“回禀陛下?,臣一无所知。在臣等心中,锦衣卫向来与东厂分庭抗礼。先帝一朝,指挥使更是常与东厂有言语上的冲突,臣从不知,指挥使同九千岁有私下?往来。”
谢祯点?点?头,命他起身,随后?转头对恩禄道:“呈上来。”
恩禄点?头,立马下?去接王希音手中的卷宗。
待恩禄将卷宗呈给谢祯后?,谢祯忙接过细看起来。
霎时间,养心殿中静得众人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谢祯翻动卷宗的纸张窸窣声,时不时在殿内响起。那?细微的动静,此刻竟压得殿中其他几人只觉心头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谢祯忽地一声冷嗤,便是连声音里都渗着寒意:“好?个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啊……”
赵元吉这个人,在他面?前素来为人刚正,看起来办事极为可靠,自他御极以来,锦衣卫中除却两位镇抚使,最倚仗的便是赵元吉。但未承想,他竟是个如此贪婪,如此圆滑,如此懂得“生存规则”的老油条。
他既不独独依靠皇帝,也不站队文官,同时也不与东厂为恶。
卷宗上写,锦衣卫指挥使赵元吉,在先帝一朝,办事时便时常于百官行些?“方便”。
比如,如果皇帝要查某个人,他便先行同此人私下?沟通,若此人懂事,予以他钱财,那?便也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若遇上那?种不懂事的硬骨头,自然就又成了他手中的政绩,是他在皇帝面?前的办事的“本事”。
此番蒋星重?给出的五个人,但最终只有两人被上报,再结合王希音和孔瑞所言,另外三?人,应当是行贿得当,故而免此一劫。
“呵呵……”谢祯连连冷笑。
若非提前就从蒋星重?那?里得知这五人确实乃贪中巨贪,他又如何能分辨赵元吉的谎言?他又不能亲自前去查探,赵元吉作为他的眼睛,这般行止,与毁他双目何异?
这完完全全是滥用职权,以权谋私!
谢祯闭目,长吸一口气。
许久之?后?,谢祯看向王希音,扬了扬手中的卷宗,道:“这本卷宗在你手中多年?,在朕派给你差事前,你便已经知晓赵元吉是何等样的人。”
王希音闻言,立马重?新?跪下?,拱手行礼道:“回禀陛下?,臣确实早已知晓。但臣并非故意欺瞒陛下?。这本卷宗来自东厂,若臣查不到有力的证据,只单单拿出这本卷宗,并不能排除是否是东厂旧臣故意陷害的嫌疑。”
谢祯闻言,将手中卷宗交给一旁的恩禄,随后?对王希音道:“你很聪明,也够机灵。想来你当知晓,即便是权势滔天如九千岁,也得仰仗皇帝信赖与放权。一旦失去皇帝的信任,就会瞬间大厦倾颓。朕御极之?后?,铲除九千岁,并未费什么?功夫。”
王希音闻言身子?一凛,陛下?这是在敲打他。是在告诉他,既聪明,就该知道,应该忠心谁,应该听谁的话。否则即便权势滔天,也会如九千岁般瞬间失势。
陛下?能给他权力和信任,自然也能在瞬间将一切尽皆收回。这一点?,王希音还是想得明白,尤其他们这些?挨了一刀的人,此身皆系于皇帝一人。
王希音忙拜身行礼,陈情道:“臣,定不辱使命!唯陛下?一人是从,绝不生二心。”
混堂司的苦差事他做够了,此番再得陛下?信任,他必得抓牢这个机会,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
孔瑞亦随王希音跪地,如此这般陈情表态。他纵然没有王希音机灵,但为陛下?办事,定然一丝不苟。
谢祯点?头,随后?吩咐道:“你二人,且去将东厂一切旧物卷宗,整理妥当,凡与朕有用之?物,尽皆挑拣。这几日朝堂之?上吵闹得很,你二人曾在东厂任职,想来知道,该如何让这些?文官的嘴,安静些?。”
王希音闻言,眼睛飞速地转了几转,他即刻便领会了谢祯的意思,行礼道:“陛下?放心,臣定会挑选培养有才?能之?人,秘密重?建东厂。”
谢祯未置一词,只道:“你二人且退下?吧。”
王希音同孔瑞退下?后?,谢祯看向沈长宇,向他问道:“长宇,这几日,你可有去见清辉?”
沈长宇道:“回禀陛下?,臣昨日夜里去瞧过他。若陛下?今日不宣臣,臣也是要来觐见陛下?的。”
谢祯问道:“怎么??清辉那?里有消息?”
沈长宇道:“回禀陛下?,清辉近几日驻守城门,还真叫他发现不少中下?层锦衣卫的不对之?处。”
谢祯闻言深深蹙眉,对?沈长宇道:“讲!”
沈长宇行礼称是,随后?道:“清辉这几日在暗中调查,发现有不少三副司中的锦衣卫,在顺天府及周边镇县敲诈勒索普通臣民。清辉甚觉诧异,便借戍守城门?之便,同?其中一些锦衣卫交谈。他通过?交谈与打听得知,这些锦衣卫非世袭而来,也无权贵背景,大多曾为京中地痞流氓。而这些人,之所以能获得锦衣卫的身份,皆因购买堂贴。”
谢祯面露疑惑,自大昭设立锦衣卫以来,随着其发展,逐渐出?现出?卖堂贴的规矩。已有百年历史。
只因锦衣卫机构繁多,又世袭而设,如若需要打杂的人手,便会出?卖堂贴招募,倒也算是历来就有的规矩。
沈长宇复又补充道:“这批人,主要集中在三副司。提督东司房、提督西司房以及提督街道司。东西司房与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师治安巡逻,盗贼抓捕。街道司则负责街道管理,沟渠疏通等事务。这批购买堂贴的人,尤其以街道司中居多。更方便了他们?对?商贩百姓行敲诈勒索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