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卿道:“我正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菱歌疑惑:“娘子要我帮忙,何须拐弯抹角,只管吩咐就是了。”
官卿笑道:“这几年,你们没有经营夹缬生意,改卖豆腐了,不好置办成衣了,但还是要准备一下,我想要在王府办一场喜事,去去晦气。”
菱歌眼眸滚圆,她懂了:“娘子,你这是要冲喜?”
如今世子病重,连李圣通都束手无策,人若走投无路了,便只好祈求苍天,这冲喜虽然不说百试百灵,但能流传下来,还是有一定道理。只是菱歌却想到,娘子这好像……不是第一回了吧。
官卿也想到了一处去,当年她嫁给陈慎之时,也是冲喜,谁知道刚到堂上,天地都没拜成,陈慎之便呕血身亡,旧事蒙上了死亡阴影,多少有些不吉利,官卿让她不许再说了,忙道:“不是冲喜。”
“冲喜是几家大人办的迷信事儿,我和世子不一样,我们是……”
一顿,菱歌突然好奇地探寻过来:“是什么?”
官卿一咬嘴唇,嗫嚅道:“是什么你别管。”
菱歌却道:“是什么我知道,娘子和世子自然是情投意合,鸾凤和鸣了,和那种盲婚哑嫁的不一样!”
就她嘴贫,官卿幽幽瞪了她一眼。
菱歌欢欢喜喜地鼓起了掌:“娘子放一百个心,我这就去置办大婚用的行头。”
官卿见她囫囵就去了,话也没听完,忙不迭将人拎回来,又嘱咐了一句:“哎,我今晚就要。”
虽不知谢律何时才能醒来,他若晚上醒来,也只能立马被押解上堂与她成亲。
但愿成亲,能消解他的彷徨郁结,让他心里能够轻松一点儿,不再背负太多困惑,亦不要再敏感谦卑。
菱歌却惊呆了:“今晚?”
她喃喃道:“娘子你这要得也太急了。婚服我尚且能想想办法,成衣店里倒是就有不少,可那龙凤珠钗的头面都是订做的,我上哪儿弄现成的去呀!”
官卿却觉得不打紧,这场婚事只是形式,她终究要回魏国的,有没有头面不重要,只要形式到了就行,她挽上简单的发髻,戴上这时节盛开的红梅花,这头面也算是别具风流了。红梅易寻,在陈王府的拨雪寻春的院子能找到单独辟出的一处,那里栽了两株移自魏国的红梅树,听说是陈王谢玉琅为韶音公主亲手种下聊以慰藉故国之思情怀的。听说现在开得正好,丹秫红的花瓣晶莹璀璨,蓊蓊郁郁的,官卿也未曾去看过,她想等谢律醒了,一定还是有机会的吧。
谢律醒来的时候,印证了官卿的承诺,她确实还如先前一般抱着他,只是却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又整整睡了十二个时辰。
谢律醒来时,见到官卿的明眸闪烁着细腻的光泽,似正凝着自己,嫣然地从嘴角抽出一缕笑容,如料峭早春中抖落风雪乍见明艳的欢喜,他倏地变了脸色,急忙从她怀中退出,艰难地起身。
官卿也坐了起来,问他怎么了。
谢律道:“我可压疼你了?”
官卿看着他消瘦的两颊,还瘪下去的胸肌,叹气,微微摇头:“你比我还瘦了,怎么能压得痛我。”
他整个人似个鹌鹑,缩在里侧,将脸垂着,官卿爬了过去,握住了谢律的手:“你醒了?醒了正好,我正有事要跟你说。”
谢律嗓音暗沉:“我,也正有事要跟你说。”
官卿笑道:“你先说。”
谢律鼓足勇气,与官卿对视,碰上她明媚的眼波,里头清晰着映着一个潦草的自己,谢律笑了下:“卿卿,我知道你如今爱上了别人,我亦不敢奢求你能回心转意。有些东西,没有了便是没有了,就算当年你我之间存在一些误会,可毕竟是三年了。你认识方既白的时间,与他相处的时间甚至更长,你喜欢他,我知我没资格置什么微词,只能怪天意弄人,是有缘而无分。我现在剩余的时间不多,你想让我不留遗憾走完这一程,我很是心存感激,不过……”
后边的话官卿都听不下去了,原来他昨天昏迷前,她说的那些他是完全没听到!
官卿撇嘴:“为什么这听起来真不像是能从谢修严嘴里说出来的话?”
谢律被他堵得说不了话,耳朵浮出了微微肉粉色。
隔了许久,他才提气,继续说那些混不吝的废话:“方既白恐不会放心留你一人在淮安,他也定会吃味你这样,作为男人,这种感觉我太懂了,你和他回去吧,真的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谢律!
官卿咬牙:“你别给我装傻!”
她用力一握,直将谢律的整个手腕都环住,厉声道:“回去什么回去?我们今晚就成亲!”
谢律瞠目,震惊莫名地看向说出这句豪言壮语的官卿,“卿卿……你……你说什么?”
官卿冷笑道:“吃硬不吃软是吧?好,那就硬着来,婚服都准备好了,今晚就拜堂,你不是时日无多么,你不是要死不活么,何必浪费什么时间,速战速决!”
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被官卿这石破天惊一语给震傻了,卿卿说什么,她要和他……成亲?
她,她不是说假话么?或是,他真的死了,现在这一切都是幻象?
“可是方既……”
“没有方既白!”官卿气得不轻,真想给谢律脑子里的水都晃掉,“我之前说的你是一句都没明白?”
之前说的?抱歉,他现在只是一个病人,记性也不大好,真的没明白。
官卿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握住了谢律的手腕,“没有方既白,谢律你还不明白么,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我这样说,你可能听懂,可能记住了?记不住么,我心悦你,忘不了你,恨你也舍不得你,担心你,我都承认了又怎样。我不想再骗自己了。谢律,我爱你,只爱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