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在寻找哥哥的时候,柏真猛然与摆放在卧室的一双眼睛对视,他急匆匆地冲了两步跑到那双眼睛的面前,恍惚了片刻,才意识到那双熟悉的眼睛只是卧室书桌上一幅摆了好几年的全家福中的哥哥。
在那张被自己庄重地摆放在书桌最明显位置的照片里,哥哥搭着自己的肩膀,父母亲昵地挽着彼此手臂,他们站在一片青绿的草地上,背后是热闹的人群和蓝蓝的天,好像在蓝天与人群的衬托下,他们可以和彼此一起永永远远地这样快乐下去。
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柏真记得那片草地,那是实验中学里的草坪,那张照片拍摄的时间是高一校运动会时,校运会的最后一天正好赶上他的生日,那是他的家人们刻意偷偷申请入校,在草地上以奔跑的运动员为背景,和他一起过完他的16岁生日时留下的影像。
柏真还记得自己那时在吹灭生日蛋糕蜡烛时高喊着许下的愿望:他希望他可以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永远在一一起。
照片中的他们也如同定格在了那一刻一样,永远幸福着。
也许自己在那天不该把愿望喊出声的,毕竟许生日愿望的时候喊出声就不灵了。
柏真将那张照片抽出,他深吸一口气忍回眼眶里的眼泪,将照片庄重地放到了睡衣胸口前最深的口袋里。
这里没有哥哥的尸体,如果像江先生所说的那样,他们已经进入了地下城中……地下城中的一切都不寻常理,那么哥哥说不定找到了办法,在救下他之后也及时逃了出去。
所以这里才会只有那些爸爸妈妈变成的虫子的尸体。
“情况怎么样?”
看到从房间里走出来垂头丧气的学生,杜流眉头紧皱,条件反射就拿出了老师的语气,被江传安在身后打了一巴掌后,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在后几个字柔和下来。
“我的哥哥不在这里。”
柏真的状态比他们想象的要正常的多,少年已经学会了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里找到稳定情绪维持自己理性的方法,他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将自己的猜测一一告知两位地下城方面的前辈。
“看来要继续深入地下城了啊。”
房间里的狼藉不需进入就能猜到这里大致发生过什么。杜流闭上眼睛,他从倚靠着的门框上离开,一手拉过自家学生,一手扯着江传安的后领,非常不平等地带着两个人尽快离开了这个容易让柏真崩溃的绝望之地。
江传安扯了扯嘴角,明明就是关心学生,愿意为了寻找柏真的哥哥许愿深入危险的a级地下城,非要装出一副冷酷严肃的样子。
他懒得拆穿也就在学生面前有威望的杜流,转过身,向低着头略显不知所措的柏真解释了一句:“我已经联系了江平和秦筝,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在这之前,猎人司本来就有必要对地下城进行救援搜索,以防止有其他被牵扯进来的人员陷入危险。”
“谢谢…江先生。”
柏真本来因为担忧自己给别人添麻烦而黯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听出了江传安的安慰之情,感激地点了点头。
“呵,那是猎人司的伪善习惯,又不是我的。”
杜流走在最前面,无视了江传安疯狂戳他后背的手,破坏气氛地冷哼一声。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傲娇多久,就看到了柏真缓缓低下的头,少年毛茸茸的发丝让他想起了五年前在【绯色】中离开的妹妹,杜流皱了皱眉,安慰般磕磕绊绊地补了一句:“当然,老师毕竟是老师,帮学生做事什么的,算不上麻烦,不要觉得愧疚。”
“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您和江先生实在是救了我太多次了,我无论如何也只会心怀感激。”
柏真摇了摇头,他苦笑一声,还想在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愣住在了原地。
只见脚下的小区石砖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的原野,黑色的建筑废墟在不远处屹立着,透着不详又熟悉的气息。
杜流眉头死死锁在一起,看起来能夹死好几只苍蝇。江传安和他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眸中察觉到了明显的震惊情绪。
怎么可能……
虽然早就对【特雷维】地下城的具体形态猜测良多,但是在亲眼看到之后,还是深感不可思议,
“这已经完全超过了双生地下城的范畴……该死的福泽会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杜流骂骂咧咧地嘟囔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几天前也是他口中该死的福泽会之一,不过江传安已经没心情去开玩笑,他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场景,眼神没有焦距,单纯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这座新登陆的地下城,居然和五年前【绯色】地下城的场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片在【绯色】中一直十分遥远的建筑,此刻变得异常清晰,就像是……被刻意拉近了距离。
“那片建筑……”
杜流整个人紧绷在原地,柏真也意识到了什么,抓住江传安袖口的手指紧了紧,刚刚因为两个成年人安慰而稍稍放松的情绪再次紧张起来。
“那片建筑,居然和实验高中一模一样……”
出乎意料,比起柏真,在看清那片建筑的同时,杜流看起来是最崩溃的,他不断喃喃着“实验高中”四个字,手指按在额角,好像即将被自己过去的某种记忆吞噬。
暴动的水流开始在杜流的身畔环绕,半透明的液体透着背后血红的原野与天空,恍惚之间甚至会将其误认为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