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半夜,徐玉宁才昏昏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徐玉宁听到外间传来争吵声,一个女子正压着声音在气急败坏地骂人:“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吗?一个个见小主落魄了,就开始拿乔了是不是?你们可别忘了谁才是主子!如今你们还在盈袖阁当差,小主想要治你们的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说话的正是徐玉宁从侯府带来的丫环珍珠。
珍珠是侯府家生子,她的父母亲以及两位兄长均在侯府当差,忠远侯夫人见她一家子在侯府当差十分尽心,而珍珠小小年纪也有几分聪明伶俐,便特意指给徐玉宁当贴身丫环。
珍珠比玛瑙还要小一岁,如今才十七。
她是侯府家生子,两位兄长颇为上进,习了文墨,如今在侯府的铺子当掌柜,后来她成了徐玉宁身边的大丫环,在侯府极有脸面,因此养成了风风火火的性子,说话做事十分干脆利落。
进了宫,徐玉宁便让珍珠当了自己的掌事宫女。
徐玉宁听着她骂了一阵,便知道是底下的人做事不尽心,没了规矩,将她给惹急了。
徐玉宁是正七品美人,按例内务府给拨了宫女和太监各三名过来伺候。由于珍珠和玛瑙是皇上特许让徐玉宁从侯府带到身边的,不计在内,所以徐玉宁身边就有了五名宫女,三名太监,已经出正七品美人的待遇。
徐玉宁记得前世搬到盈袖阁后,见她失宠,内务府拨来的这一批宫女太监当差便不尽心,更有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寻了各种由头先后离开了盈袖阁。
他们六人跟着她的时间不过半年,哪有珍珠和玛瑙忠心。
见珍珠情绪越激动,嗓门渐渐大了起来,玛瑙担心她吵醒徐玉宁,忙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少说两句,昨夜打雷小主被吓到了,过了四更天才睡下……”
珍珠嘴一抿,这炮仗脾气才下去了一点。
“珍珠!”徐玉宁心中暗叹一声,翻身起床,一把拉开了帷帐,“先过来替我更衣。”
珍珠听到徐玉宁的声音猛地收住了嘴,抬头狠狠瞪了底下几个宫女太监一眼,这才转身走进内室,但是脸上仍残留着些许愤怒之色。
一见徐玉宁,珍珠忙劝道:“小主昨儿没睡好,不如先睡个回笼觉,奴婢去领了膳食回来,您再起来?”
“我睡不着。”徐玉宁一边穿衣一边吩咐道,“你等下出去叫玛瑙进来给我梳头,然后将盈袖阁的宫女太监都叫到一起,我有话要说。”
珍珠联想到那几位不太安分的宫女太监,便气得不行:“小主,奴婢看着这些滑头越来越没规矩了!也不看看还在永宁宫时,小主待他们多好。试问这后宫里头有哪位主子有小主和善?这些人真是良心被狗吃了!小主如今是落魄了,可到底还是忠远侯府出来的姑娘,这些人就是个眼皮子浅的!”
珍珠窝了一肚子气,不吐不快。
“慎言!”徐玉宁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看了一眼珍珠那气鼓鼓的脸,不由说了她一句,“好了,别多话,快去吧。”
见她心中有了计较,珍珠也不便再说什么了,转身出去换了玛瑙进来。
徐玉宁抬头看着铜镜里头的自己,神情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都多少年没有好好看过自己了?
前世避居在盈袖阁,她靠着与萧行的回忆过活,以至抑郁寡欢,不到一年便形容枯槁,再不复当年京城第一美人的风采。
那六年,徐玉宁整个人似被人抽走了灵魂,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萧行走了,她的心,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