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深穿着米色家居服,头发软软搭在前额莫名有些软萌,像只温驯的大狗,用他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自己的主人。
宋一心双手合十支着下巴,满眼是笑:“怎么不动筷子,快尝尝老宋的手艺!”
俞深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在宋一心期盼的眼神中送进嘴里。
片刻后,他点头道:“好吃。”
宋一心下巴一抬,骄傲得像这些饺子是她亲手包的一样:“老宋这饺子可是独一份儿!在清北可是比他的画儿还有名!不过就是春节限定,只包大年三十这一回。”
俞深又往嘴里塞了个饺子吃得津津有味,状似无意道:“这样啊?希望明年我能去给宋教授打下手,学学这独门手艺。”
宋一心手没撑住,下巴险些磕到桌子。
他这意思是明年要上她家过年?
大尾巴狼,话里能藏八百个心眼子,亏她刚才还觉得他温驯,真狗!
俞深若无其事地吃着他的饺子,仿佛刚才说的话是多么正常不过。
宋一心看着看着,眼眶有些湿润,嘴角却慢慢扬了起来。
刚才他拉开门,像是站在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满室昏暗,静寂荒芜。那一刻,她的心抽痛了,她不敢想象这么多年来,“阖家团圆”这个词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在全世界都在热情相拥的时候,每一枚烟花、每一声爆竹、每一个欢笑都在加深他的孤独。
宋一心觉得此刻的他回到了跟她同一个的世界,真好。
距离新年的钟声越来越近,窗外的烟花爆竹声越来越密,门铃突然也跟着急促响起。
宋一心刚打开门,就被俞深揽住肩膀身体一侧,从门外冲进来的高大身体扑了个空,身形不稳险些扑到地上。
“我这是喝出幻觉了?大年三十你家居然会出现除我之外的第二个人?”
康无恙嘟囔着,晃晃悠悠地站直身体瞥向俞深身侧,他满是醉意的眼睛瞪大又眯起:“怎么瞧着这么像面纱美人?我就知道这美人迟早得落你手上,哪家好人儿会嫌钱多逮着个名不见经传的艺术家又是赞助参加比赛又是介绍大师工作室的?”
他浑身酒气,探头凑近宋一心,半路就被一根手指顶住了额头——
“给你醒醒酒?”俞深有点嫌弃地推开他,又皱起眉头:“要不还是直接给你弄晕得了。”
宋一心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俞深背后做了这么多。她父母都是艺术家,她太清楚这个圈子的规则,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艺术只是富人阶级彰显地位的玩意儿,有天赋有能力的艺术家如过江之鲫,只有资本才能架起那道龙门。
“别多想,我纯粹是出于欣赏。”俞深似乎读懂了她的表情,表情风轻云淡,架起歪歪扭扭的康无恙去沙发。
他弯下腰扯了毛毯搭在康无恙身上,回过身对还杵在玄关的宋一心轻挑了下眉,唇角带着笑:“当然,他叫我声姐夫也不亏。”
距离新年越来越近,楼下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越来越响,宋一心看着面前一脸暖融的男人,心里突然变得好软。
这样生动鲜活的他,真好。
突然,窗外一声啸鸣,一朵硕大的烟火炸开,紧接着是成百上千朵火树银花接二连三地冲破黑夜,迸出漫天繁星。
姹紫嫣红在他们相视的瞳仁中变幻着,宋一心眉眼一弯:“俞先生,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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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初二,宋一心乖乖在家陪了二老两天,初三吃完早餐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她大年三十那晚陪俞深跨完年就回家了,总共三天假,这最后一天他想好好陪他。
杨女士看见她收拾东西,跟自家先生交换了个眼神。
“不是明天才上班儿,这一大早就走了?”
宋一心打开冰箱,边往袋子里装水饺边回杨女士:“嗯,不打扰您二老二人世界。”
杨女士笑眯眯地点头,边上,宋璞一板一眼说道:“工作不要太逞强,生活上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我和你妈聊。”
“是啊,有情况跟妈说啊,我好提前作准备,嫁妆婚礼倒是不用太操心,主要外婆这个身份我需要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宋一心几乎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俞深开门见她大包小包拎了一堆,问道:“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宋一心进了门边往冰箱里塞东西边摇头:“可别,今天要让我妈见到你她能给咱二胎都编排上了。”
俞深抱着双臂靠在墙边看她忙个不停,听见这话勾起唇角,故作惋惜道:“哦?今天真该去给二老拜个年的,也能听听咱妈给我们头胎怎么安排的。”
宋一心扒着冰箱门半天没回头,暗自懊恼自己刚嘴上没把门儿,一时尴尬不已。
俞深瞧她那恨不得钻进冰箱去的囧样,笑着走过去把她从冒着冷气的冻柜解救出来。他把她身子转过来,关上冰柜门,手抚过她冰冷的脸,眼神温柔:“等忙过这一阵儿,我专门去拜访你爸妈。”
在他的目光中,宋一心的脸很快热了起来,她双手环住他的腰,轻轻“嗯”了声。
两人窝在一起看了一遍春节晚会重播,中午煮了锅宋一心带来的饺子,俞深又炒了两个菜,两人挨坐在一起准备开吃,门铃却响了。
“又是康无恙?”
宋一心放下筷子就去开门,一脸笑容在看见门口站着的人之后渐渐变得拘谨。
俞深跟过来,轻松愉悦地神情蓦地冷淡下来:“你来干什么?”
“过年你不回家,还不准我这个老人家亲自过来看看你?”孟长安面色和悦,对俞深的态度毫不介意,又转过头一脸慈爱地对宋一心说道:“宋博士,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