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仁仁,你……”
段仁仁忍无可忍,举起了手中寒光一闪的刀。
秦舒十分懂得看眼色,从善如流道:“你这四季豆切得真好。”
段仁仁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冲动是魔鬼,为这傻狗坐牢不值得:“你什么时候走?”
秦舒不答,在果篮里挑挑拣拣,选了颗漂亮的葡萄,在段仁仁又要开口骂人时塞进了他嘴里。
“我付了钱的,三倍,”他左手比了个三,“小段总不至于送上门的钱都不赚吧?”
段仁仁想把葡萄呸出来,又有点舍不得吐掉自家小农场里甜滋滋的葡萄,臭着脸嚼吧嚼吧咽下去,转身去水槽边洗菜。
他带着几个帮手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着,秦舒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屁股后面,那欠欠儿的劲连秦然都看不下去了。
“我哥老去撩段仁仁干什么,”秦然不高兴地撇嘴,“为什么不回家,陆哥,我们回去吧。”
陆呈奚坐在沙发上,目不斜视地盯着茶几上的笔记本:“你可以自己开车回去。”
秦然一听更不高兴了,他好想问,他哥留下来是为了膈应段仁仁,那他陆哥留下来是为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那个姜沅吧?
秦然甩甩脑袋,把这个突兀又荒谬的答案甩走,想和陆呈奚说话又不敢,心里越来越痒。
平时段仁仁很少在小餐厅和员工们一起吃饭,他更喜欢吃姜沅的小灶,不过今天这架势,他估摸着姜沅没什么心思做饭,就有样学样地做了两个姜沅给他做过的小菜,往保温桶里一装,拎上就走,丝毫不打算和秦舒废话。
大概是刚才被他的刀法唬住了,秦舒没跟着,只看了他一眼,就老老实实和秦然他们在小餐厅吃小炒。段仁仁推开小餐厅门走出去时,发现他没跟过来,悄悄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在小农场里学了好多东西,小接驳车也能开,他把保温桶放在旁边的座位上,一脚电门嗖嗖地下山去。
小车一停,段仁仁就不爽地看到秦然那辆骚包跑车,在【a戳爆车胎和b划它几下】两个选项之间摇摆了好一会儿,最终选择了【c无视】,提着保温桶回家吃饭去。
客厅昏暗,段仁仁啪一下按下灯开关,转头就被沙发上的姜沅吓了一跳。
姜沅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到,下意识地闭上眼抬手遮挡。
“你……”段仁仁木着舌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沅缓了缓,有些迟钝地说:“你回来啦,我去做饭……”
“不用不用,”段仁仁把舌头捡了回来,把保温桶拎起来给他看,“这都八点多了,我在餐厅那边做好带回来了。”
姜沅恍惚了一下,才发现窗外已经是一片黑暗。
段仁仁今天表现得特别积极,麻利地把饭菜都摆好,拿好碗筷叫姜沅吃饭。
“这个这个,你知道我的,我没做过饭,就做了两个你做过的菜。”他坐在姜沅对面,握着筷子有些不好意思。
姜沅笑了笑,夹了一筷子茄子焖四季豆:“好吃的。”
段仁仁看他表情恢复正常,放心了一些,给他夹了一块鸡腿肉:“这个你也尝尝。”
到底是段仁仁头一回下厨,姜沅虽然没什么胃口,也很给面子地吃了不少,饭后段仁仁也不让他刷碗,自己捧着碗碟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怀里捧着了一打啤酒。
“喝一杯庆祝我们开业顺利!”他笑嘻嘻地拉开拉环,递了一罐给姜沅。
两人平时都不喝酒,今天各怀心事,各自喝了大半罐,段仁仁打了个嗝,从沙发上缓缓滑下去坐到了地上。
“姜沅,”他抱着腿,把下巴抵在膝盖上,“你说,你到底喜欢陆呈奚什么啊……”
姜沅酒量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平时白皙的脸现在也泛出一些迷蒙的酒色,眼睫湿润,他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目光眷恋。
姜沅家里从前是开面馆的,姜爸爸做得一手好面,汤浓味正,在他们那个三线小城市里也算有点名气。
面馆开在老城区的旧街巷子,姜沅家也在那巷子附近,他在那巷子里从小玩到大,记忆里全是掉漆的绿墙皮,傍晚的饭菜香,和张牙舞爪的三角梅。
在那场煤气爆炸事故的前一天,姜爸爸和姜妈妈高兴地和姜沅说,家里买的新房子马上就装修好了,他要高一了,正好搬过去,他能走路上学。
第二天父母照例天没亮就出门了,姜妈妈没让姜沅去店里帮忙,给他留了两百块钱,让他和同学去书城买书去,等姜沅拎着一袋子参考书回来时,他家的小面馆不见了,只留下一片黢黑的废墟。
煤气罐爆炸时面馆还没开门,姜爸姜妈都在店里打扫和备菜,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轰的一声巨响,带走了姜沅所有的幸福。
那时候的姜沅不过十五岁,中考刚结束没多久,一个半大的孩子懵懵懂懂地,在街坊邻居怜悯的目光中勉强学着处理父母的后事,处理废掉的门店,尝试独自在空荡荡的家里生活。
他家老人都过世了,只有个多年不联系的远亲叔叔,定居在港城,收到消息后姗姗来迟,不得不把姜沅领回了家。
其实叔叔一家并没有苛待他,对他十分客气,但寄人篱下的日子到底不好过,姜沅每每在自己房间里,听着门外一家三口的笑声,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父母开店多年,攒了些家底,钱不算多,却也够姜沅平平安安读完书,所以他只在叔叔家住了半年,就鼓起勇气同叔叔说,想转学去了一所全寄宿的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