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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且论时政（第1页）

“……故明君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

尽管天气已经暖和了，可李荣的腿上还盖着厚毯子，他仍坐在轮椅上，里外也不留人伺候，尚远舟坐在他的下首，静静的听他说话。

对于这次回家要带上他，尚远舟其实有一点能明白李微光的意思。

因为自己一开始并不同意资助刘台明，对红裳的态度也不好，算是发了一次小小的脾气，尽管李微光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在她说服他说他们若是能得到刘台明的帮助，也是一件好事，毕竟当时红裳已经出口同意，钱多少都是要借的，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为自己家谋划一些好处。

李微光想出的办法，尚远舟倒是更能接受一些，可是说到底，他们的想法还是不一样的，只不过李微光愿意照顾他的情绪，也听他的建议而已。

所以这次回来李府，他已经做好了要被洗脑说服的准备。

可李荣却并没有如此。

这是一个和蔼，见多识广的老人，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双腿被废，终日只能住在这一个见不到阳光的房间里，但是从各种细节处可以感受到，这位老人其实真正在幕后执掌李府的人之一，而经过之前两次相谈，尚远舟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而这一次，这位老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先问了他的功课。

在这个时代，农民能温饱已经不错，商人地位低下，劳碌奔波往往是为他人作嫁衣，而乡绅之流，往往是一个家族抱团占据乡里才能行得通，在济宁府尚家也算是乡绅之家，但是别说如今尚远舟已经被尚家除了名，便是原先他也只是偏房庶子，家中根本轮不到他说话，那么细算下来，他想要出人头地，便只有科举一途。

刚开始的时候尚远舟还有很多顾虑，但是随着对这个时代的认知加深，他也越来越明白这一点，只是随着通过刘台明对这个时代的士子和官场的了解，他还没开始入场，便已经心生了厌倦。

曙朝在往覆灭的末途上狂奔，或许推着它驶向深渊的原因有很多，但是士族的堕落和官员们习以为常的贪墨腐败，无疑也是重要的推力之一，年轻的尚远舟并没有进过官场，甚至还没有进过社会，他想要这个王朝重新强盛起来，自然对这样的官场深痛恶绝，妄想以一己之力颠覆之。

但是他想要改变，又不得不入场。

如今还没有到曙朝最后的那一段时间，后面还有一段万历新政的回光返照的时光，后世闻名的李闯王都还没有出生，若是这个时候他想另立山头，在他一没有足够钱粮地盘，二也没有群众基础的时候，那一条路走起来更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当然他也能做两手准备，发展一份自己的势力，但是现在他最好的选择，还是加入大曙王朝，尽可能地更改这个王朝的弊病，让它重新鲜活起来。

所以科举他是必然要参加的，可是困住他的并不是书本的知识有多难，而是对于现在的官场氛围他没办法产生认同感。

他不想资助刘台明，便是这种情绪外放而表达出来的意见和随之产生的冲突。

这一点，或许他自己还没有想明白，但是李荣，在结合先前从他身边传来的消息来考虑，很容易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愿不愿意在刘台明的事情上让步，都还是小事，关键就是科举，便是他尚远舟万一侥幸过了科举，他仍抱着这样锋利的锐气，与整个官场为敌，那么危险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从现在开始就已经站在他身后的李微光和李家。

但李荣也知道，尚远舟的观念并不一朝一夕便能形成，更不是一朝一夕能更改的，而他也略过了刘台明的事，直接问起他这段时间的学问来。

在了解过后，他便问了尚远舟这个问题。

“其中‘安国全军之道’是嘉白十四年时科考的策略题，若是让你答，你会怎么答？”

若说李荣没提到刘台明已经让尚远舟有些意外，现在问到他这个问题，便是真的问到他心坎上了。

他来到曙朝已经有七十几个日夜，他日日夜夜所思虑的，便是这些问题，安国，全军，民顺，科学进步，让中华民族从现在开始，便成为世界上强大的民族之一。

该怎么做呢？

“改革。”

尚远舟低声而肃穆地回答道：“军、政皆不能腐败，还财于民，让民众生养休息，再训练军队，提升装备，巩固边防，军民一心，便无可抵挡。”

“有道理，一人腐败如米仓生一虫，全员腐败则再大的米堆也会被耗尽，去米虫，种田生米，再守仓前，不使有失，方能将米仓堆满。”

李荣先点头认可，然后却又问道：“这是你的见解，但你要如何写成策论呢？”

尚远舟顿时语塞。

他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的教育也完全不一样，便是他有这样的想法，让他用现代文写一篇议论文他都只会按照高考作文的模板套路来，更何况这应科举之试的策论，不仅要用文言文，还有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等八个部分，也就是俗称的八股文，要求严格。

事实上要不是刚才李荣将前文背出，他都还不知道这句话是出自《孙子兵法》，若任由他自己胡写一气，名落孙山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李荣却没有再乘胜追击，对他进行教育，而是拿起了手边的一叠纸，递了他，然后说道：“这是嘉白二十八年，张守正，便是如今任国子监司业的张琚，所书的《论时政疏》，你可以拿去一观。”

“是。”

尚远舟应了一声，起身恭敬地用双手将那一叠纸接过。

他匆匆看了一眼，纸上小楷整齐略带些锋芒，一个个字明明比他的指甲盖还要小些，却端正犹如印刷，这明显是抄本，但所抄写之人，书法水平也并不低。

“其大者曰宗室骄恣，曰庶官疾旷，曰吏治因循，曰边备未修，曰财用大亏……”

这便是张琚著名的《论时政疏》中起始的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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