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非一看手表,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光影在她面上流转,加油员出神了好一会儿才讪讪错开目光,“抱歉,如果还有其他需求尽管开口。对了,洗手池在那里。”
谢轻非礼貌一笑,轻声说着谢谢,然后走到水池旁冲洗自己油污的十指。
这时又有车辆驶进来,径直开到了写着“95”的加油机旁边,加油员连忙跑了过去。
谢轻非随意一偏头,只看到黑色牧马人高大的车头,以及撑在车窗上的肌肉线条十分漂亮的手臂。
她很快收回目光,往手心里按了两泵洗手液,控制不住职业病地暗想:单身男性,??年龄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家境富裕,无业或自由职业,爱好长距离自驾出游。
脑子里随意过了这段看到的信息,她又着眼于自己眼下的困境,掏出手机打算给同事打个电话,铃声却先一步急促地响了起来。
两分钟后,谢轻非走到牧马人旁边,敲敲车玻璃,顺手从兜里摸出个皮面的本儿。
加油员手头还握着加油枪,定睛看完后不禁一颤,顿时神经紧绷起来。
谢轻非先冲她安慰一笑,继而向车内人解释道:“你好,警察办案,需要征用一下你的车。”她说时有些难为情,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事出有因,又将贴有她照片,写着姓名与警号的证件往里送了送,语气不容商量,“我的车出了点问题,附近找不到可以维修的地方。事出紧急……麻烦你了。”
加油员得知她不是半夜蹲点拦车追逃犯的,明显松了口气,道:“这里确实打不到车。警官,您可真吓了我一跳呢。”
第一眼见谢轻非的人,绝不会将她与警察这个职业挂上钩。可一旦得知这个事实,便觉得除此以外再没有更合适的可能。
肃然的气氛被加油员一句话打破,车里始终没说话的男人这时也跟着笑了一声,探身过来亲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不麻烦,上来吧。”
他把灯光打开,面容也被照得清晰了许多。乌黑的头发飞蓬一般自棒球帽内伸出来,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夜视偏光眼镜,下巴上缀着久未打理的青青的胡渣,双唇被头顶照射下来的琥珀色光泽晕染得柔和饱满。
即便看不到全貌也能猜到他长得颇为英俊。
谢轻非短暂地与他打了照面,只莫名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却不是最近生活中听过的。念着事急她也没多想,道谢后直接上车。
门一落锁,空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陌生人,距离拉得更近了。谢轻非甚至能嗅到他身上香水残余的尾调——潘海利根琴酒,是她喜欢的味道。
发动后,车上放的音乐是《TheSoundofSlience》,谢轻非心头微动,感叹又一次和他志同道合。
只几秒的分神,她打消无关念头,说:“我要去一趟‘浪潮美食街’。”
男人说:“正好顺路。”
“那太好了,没耽误你的事情。”谢轻非回了群里的消息后熄灭手机屏,歪过头来面对着他说,“非常感谢,如果担心,你可以记下我的警号,后期和天宁分局核实。”
“哪儿的话,警民一家亲,能帮到谢警官也是我的荣幸。”他半开玩笑地说了句,“倒是你一姑娘大晚上跑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还上陌生人的车,不害怕?”
谢轻非从后视镜中与他明黄色镜片后藏着的双眸对了一眼,道:“没办法的事,总得工作。”
他却抿了下唇,情绪有些不好,淡淡道:“系好安全带。”
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道:“就算是工作,大晚上也最好找个人陪。”
这份叮嘱堪称语重心长,谢轻非听出他没恶意,也笑笑:“你左腿受伤,不也一个人开长途吗?”
男人意外地抬了下眉:“怎么看出来的?”
谢轻非随口道:“车轮上的黄色粉末是油菜花花粉,升州的油菜花期早就过了,这个季节还有大片花开也就大兴安岭一带。五天前那儿有个县城发生了4。1级地震,结合你车里的消毒水味和后座没来得及收拾的医疗箱来看,你应当身上有伤,不是骨骼上的问题,而是皮外伤。”
男人不置可否,追问:“那为什么是左腿?”
“当然是左腿,”谢轻非满脸写着不以为奇,“你上身有没有伤口一眼就能看清。既然能够开车,总不至于你平时习惯左脚踩油门,那车也不同意啊。”
他又笑了一声。
“猜得不错。”他不吝赞扬,“我确实是从震源中心回来的,左腿也确实受了点皮外伤。”
虽然这对谢轻非来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推断,但没人不喜欢被夸奖,她从容地扬了扬下巴。
男人又问道:“还能看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