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小,不懂事。”
“其实要真说起来,你两那时候也挺好的,你搞发明,他帮你做算法,那么多页的草稿……”
徐清秋摆了摆手,打断他。
陆知行没再往下说。
“我不想记起他从前的好……”徐清秋只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不想,是因为不敢。怕一旦记起,就再也放不下。
只要不见到谢诚言他就可以足够心狠,无论谢诚言发生什么他都可以不在意。可当谢诚言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做不到,他没有办法不管他。
陆知行了然,他揽过徐清秋的肩,安慰地拍了拍他。沉默了一会儿他试探性地问道,“你就没有想过跟他……”复合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徐清秋抢断了。
“没有。”
“那……那也好,你这两年一个人不是过得也挺好。”
徐清秋不说话了,一口接着一口灌酒。
他喝醉了,歪倒在沙发上,红着眼,嘴里尽说着模糊不清的话语。陆知行凑近了也没能听清,他长长叹了口气,拿了条毯子给徐清秋盖上,拍了拍他,“别想了,睡吧。”
熄了灯光,客厅安静了下来。
他说,“要是……还像从前那样,我该有多期待他的到来……你知不知道……”
曾经,他是那么的喜欢谢诚言,他没有一分钟犹豫过,会和谢诚言走完一辈子这件事。
:夜间勿扰
谢诚言看着堆满了他的工作文件的书桌,把阿波罗土星五号乐高火箭小心翼翼地搬到了地板上,塑料积木在运送途中受到了颠簸,一米高的火箭断成了三截,零件散了一盒子。
谢诚言花了些时间从网上下到了拼装图纸,在残骸中挑出还没彻底解体的大块积木,放在一边,又把细小的零件归置在另一个盒子里。谢诚言拿起其中的一截,在灯光下细细地查看,重组难度不小,特别是从内部掉落的零部件,很难看出是哪里的缺失,八成是要全部拆开了。
土星五号运载火箭,在阿波罗计划和天空实验室两项太空计划中使用的运载火箭。是将那位着名的宇航员与他的同伴乘坐的“阿波罗11号”飞船送入太空的火箭,它代表着个人迈出的一小步,也成为了人类迈出的一大步。它在1967年首飞成功,因此组成整个乐高的颗粒数也是1967块。
这是自他13岁以后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谢诚言迟迟没等到徐清秋回家,他拿着打开通话界面,脑海里又浮现起徐清秋在他搬进来第一天说的话,“没有急事不要找我。”他迟疑了会儿,编辑了条信息「今晚还回来吗?」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久久没有落下,这样说似乎有些低微了,于是他把信息改成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想了想又按下删除键,重新编辑了一条「你要是回来的话,我就把门给你留着。要是不回来,我就把门上锁了。回来的时候打我电话,我给你开。」
一条以防盗安全为名,面子上过得去的信息发了出去。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徐清秋在睡梦中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从进大学开始,谢诚言就在课余做着家教的工作,时薪很低,但是零零散散的几份工加起来,外加上校内奖学金,也能攒够下一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两人打工的出发点截然不同,一个人是因为好奇,另一个人是为了谋生。如同奖学金对于徐清秋而言不过是双新球鞋的数字。所以当徐清秋辞去工作时,无异于在谢诚言本就敏感的心上狠狠踩了一脚,他能直观的感受到两个人之间隔着的那条鸿沟,便是他跳进去也游不上岸,不到半路,就会精疲力竭地溺毙其中。他一直都知道,可相较于在厄境中孑然的过活,他更愿意死在一场虚妄的美好里。
徐清秋从来不曾轻视过他,相反徐清秋尊重他,欣赏他,喜欢他,他的好让谢诚言从来无法将这份惶惶不安的情绪宣之于口。连谢诚言自己都觉得,多说一句便会显得过于不知好歹了。
谢诚言手上不停地组装着零件,余光却隔三差五地瞟向手机,他就这么硬生生熬了一个晚上。他既担心徐清秋出了什么事情,又觉得他大概是留宿在了同学朋友家,还有一种他最不愿意去思考的可能性,徐清秋现在和陶姮睡在一起,可无论哪一种他都无从得知。
徐清秋从来如此,他无拘无束惯了,不喜欢事事报备。徐清秋和朋友吃了什么,去哪里玩了,谢诚言往往是事后才知道。在跟他交往的那几年里,谢诚言始终谨慎地控制着自己的言行,死死地把自己框定在不会让徐清秋觉得被冒犯的界限内。他喜欢的那个人向来都是自由的,像一阵恣意的风,他从来都抓不住他。
心绪纷杂烦乱地翻腾着,谢诚言看了眼花了整晚时间只修复了一小截的火箭,心底愈发烦躁,他滑开通话界面拨出了号码,单一的提示声效反复响着……
他放下手里的零件靠在落地窗边,看着远处的天际隐隐泛起鱼肚白,熟悉的难受准点而至。他微微蹙着眉,坐在原地没有动作。直到胃部的闷痛再也无法忽视时,他才撑着玻璃窗缓缓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到客厅,拧开桌上的药瓶,就着隔夜的凉水将药片送服下去,而后将疲乏的身体深深陷入沙发中,仰着头轻轻吸着气强忍过一阵又一阵的恶心。
他握着沉寂了整晚的手机,牵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
徐清秋被闹铃声吵醒,夜间勿扰模式在早上自动关闭,他眯着眼看了眼屏幕上的信息弹框,以及数通未接来电显示,抬指,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