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忙碌中,城堡的主人正和贵客享用早餐。
“赫耳墨斯,来的路上还顺利吗?”
亲王的对面,黄铜鎏金丝绒餐椅上坐着一位头发稀疏像杂草般蓬乱、脸颊不规则凸起、鹰鈎鼻的老人。
赫耳墨斯淩晨抵达城堡,却不见疲惫,亲王对如此强健的身体素质心神向往。
“很顺利,”他的嗓音嘶哑,幽滑似毒蛇游动,“一路上都有路灯。你知道的,这时候没有人敢动手。”
主人又问:“图里什麽时候来?”
一个八字胡的老头回答:“萨尔瓦多和唐克罗切一起,陪同陛下来。”
亲王点头,只当没听见那不合法的称呼,接着问:“怎麽没有见到玛莲娜和艾波洛妮亚?”
这位名震西西里地下世界的老人笑起来,难听得像是猴子卡在通风管道里发出的尖叫:“斯科皮亚先生和我一辆车来的。还能有什麽原因呢?”
他举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唇上的胡须沾到了白色奶泡,明明是滑稽的画面,现场却无人敢笑。
帕萨藤珀默不作声地吃着早餐,仔细看去,切割的香肠的动作轻微颤抖。
皮肖塔余光瞥见,不免想笑,斯科皮亚是巴勒莫警局的文职人员。在帕萨藤珀那鹰嘴豆大的脑袋里,赫尔墨斯和斯科皮亚共乘一车来,已经是吉里安诺收服警察局、要当局长的佐证了。
“至于艾波洛妮亚,”这个年过花甲的老头笑了一下,“她最近有些累了,在睡懒觉呢。”
他打量着桌上其余几人,椭圆形的长餐桌,漏着几个空位。皮肖塔、西多尼亚、阿多尼斯坐在他的左手边,他们对面,由近及远坐着帕萨藤珀、托马辛诺和其余几位老牌黑手党。
井然有序。
赫耳墨斯朝托马辛诺露出微笑:“柯里昂家的小伙子非常不错,我很喜t欢。”
哪怕在夸赞,那双棕黑色的眼睛也闪着莫测的光,不禁让人心生恐惧,下意识怀疑他又在酝酿阴谋。
托马辛诺额间沁出汗珠,忍住擦拭的欲望,撑起面皮,笑道:“确实非常般配。但我周六探视迈克尔时,他们说暂时不打算结婚。”
赫耳墨斯不以为意:“年轻人的想法总是飘忽不定,不结婚可以先订婚嘛。”
一旁的皮肖塔惊愕地擡起头,被赫耳墨斯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才意识到自己洩露了情绪,掩饰性地说:“订婚确实是个好主意,但也得先让那个美国人求婚啊。”
“这个不难。”托马辛诺立刻保证,“今晚回去我就和他说,他保準同意。”
亲王适时接话,“柯里昂和克罗切,纽约和西西里,将永远链接在一起。sate!”
高举的咖啡杯中,那几位老头笑得僵硬,像巴勒莫地下墓穴的干尸。
乔布兰德利出身普通,母亲是爱尔兰移民,凭借美貌嫁给律师父亲。像是所有排在中间、被父母忽视的孩子一样,他野草般长大,凭自己考上了达特茅斯、又进入了全美最大的通讯社。他擅长钻营、巧舌如簧,但并不将此作为人生的目标,因而工作一直不温不火。
不过他倒是乐在其中,閑暇时满意大利旅行,将赌|博赚来的钱随便的散给火车站附近的孩子们。
西西里的农用机器展览会,布兰德利早有耳闻,远在罗马的主编电话打到酒店,让他拍些照片,写篇漂亮的报道。他不以为意,不想为这种无聊的事浪费休假时间。
直到迈克尔柯里昂出现在房门口。
这位和他同龄的学弟极为低调,成绩却很漂亮,教授们青睐有加。兄弟会的例行活动里,他观察到迈克尔很擅长打扑克,精于计算,但如非必要,他绝不下场。布兰德利心生钦佩。
因而,当迈克尔提出希望他帮忙时,他立即同意了。
黑色的轿车先后接上二人,从巴勒莫到奥洛尔托亲王的城堡,一路铺了沥青,且清空了沿途的羊群,车感顺滑且平稳。
旅途无聊,布兰德利问:“所以,你是西西里人?”
迈克尔言简意赅地解释了自己的情况,只说是来西西里探望远亲。
他整晚没有睡好,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梦见女孩曼妙温柔的拥抱,缠绵而滚烫。一会儿梦见空蕩蕩的柑橘林,树林草间,她仿佛从未存在过,又冷汗淋漓地惊醒。
布兰德利对纽约柯里昂家族发生的事有所耳闻,但他没有将麦克洛斯基的死亡和他们家族联系起来。见迈克尔神色疲惫,便不再说什麽,也闭眼假寐。
小轿车很快驶达目的地,古老的城堡恢宏大气,灰黄色的外墙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车子停在台阶前,侍从打开车门,引着他们向门厅内的签到台走去,一路铺有暗紫色的地毯。
米黄的桌布,喷泉草、葡萄藤和无数不知名的小野花,仿佛溪流般,绽放在桌面,又流淌至宾客的脚边。
两位俏丽的女孩坐在这肆意生长的绿色之后,登记每一位客人的名字。
迈克尔环顾左右,意外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西多尼亚、玛莲娜或是皮肖塔,通通都不在。他有些奇怪。
布兰德利拿出证件,用十分不熟练的意大利语说,“我是美联社的,上面有我的名字。”
棕发女孩严肃地问:“那他是谁。”
“他是我的助手兼翻译,迈克尔柯”
迈克尔迅速打断:“安东里尼。我叫迈克尔安东里尼。”这是父亲在西西里的姓氏,他重新用起它,不算撒谎。
女孩皱起眉,显然有些怀疑,另一名女孩的手已经放在呼叫保镖的电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