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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第1页)

“它代表了我曾经付出的真心。”

“真心用说的会稍显廉价,最好的办法是自我消化。”

老余问:“你没有为爱情做过疯狂的事情吗?看起来你像是一个随心所欲、干过不少疯狂事情的人。”

晏山陷入思索。老余说的没错,他干过许多疯狂的事。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硬座,因为邻座大叔将漆黑恶臭的脚放上他的腿并美美入睡,晏山选择直接下车,在完全陌生的城市游荡,此前他从未听说过此地,他连本地人的方言都听不懂。再随便买张汽车票,搭客车去不知名的地方,司机走神,车差点开到悬崖底下去,被一棵树截住了,他跳下车,骂了司机一句“傻逼”。说来怪,那时没觉得害怕,坐在悬崖边上抽了一支烟,将烟头扔下悬崖,本来他可能也要变成这支烟。继续靠一双脚走到目的地,发现这是个没人的小镇,死气缠绕,他无事可干,又觉得让他险些丧失生命的地方不能白来,就花了二十块钱买了一张电影票,在只有一个影厅的电影院包场看了一部极其糟糕的电影。

但为了爱情?似乎没有过。晏山竟然在爱情中变成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好像恪尽职守的企业老员工,不期望任何错误产生,以免被时代淘汰。

他摇头,老余震惊地来与他碰杯,说:“不是吧,我记得你快三十了。”

“这是说我老了?”

“狗屁,男人三十还是一支花,你还有许多年可以年轻放肆,”老余的手搭在晏山肩上,“要为爱情做点疯狂的事。”

晏山不以为然:“四十岁就没有疯狂的权利了?”

“就算七十岁也有,只是很难找到陪你一起疯的人,况且心境总该发生变化了。”

老余的话中暗含一种深层的启示,并非他存心,是晏山自我的转化,把单纯的话附上另一层含义。他像睡醒了那般挺直了背,在最后一口酒液在胃里缓缓发热时,他忍不住问:“你和你前妻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老余不犹豫地回答:“没有,我个人是没办法同时爱上两个人的,爱一个人已经是很耗费精力的事情。虽然我太多朋友游走于几个人之间,他们把一切发生过性关系的都称为爱情,苦恼究竟爱这个多些,还是爱那个多些,这些人普遍道德底线很低,遵从的生活原则不过是快乐。”

“只爱一个人听来是件俗气的事,用现在的眼光看,几乎不可思议。”

老余神秘地挑眼,笑道:“你出轨了?”

这个词语是一击重锤,敲在晏山耳边,有一阵长久的回音。

“没有。”

“那就是快了。”老余的语气是玩笑的,似乎他认为出轨不是很大的事,难道如此稀松平常吗?因为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出轨,这就可以被谅解?人心浮动又那么不受控,专一才是强人所难,是违背人的天性的。

可理智毕竟是强大的,控制住想去吻一个人、拥抱他、说不道德的话。但没法让心不向着他靠拢,眼睛不去看他,诚实的眼只会看想看的,只有那一刻才会亮起来,生命美满地流动。

晏山慌张起来,简直不该问老余这些问题,问出来不就是想要得到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他的脸应该浅红了,羞耻的、惭愧的,他甚至开始斥责自我。

晏山说:“我以前有个闹翻的朋友,她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几乎我们这一圈朋友都被她骂了个遍,包括她认识十几年的发小,甚至也有认识几天的朋友,骂得都很难听,无一幸免。但她没怎么骂我,唯一说我的话是什么,你猜一猜。”

“不会暗恋你,才没说你坏话吧。”

“不是。她说我道德底线高,虽然感觉也算不上一句赞美的话,多少有点暗讽的意味。”晏山说,“我得承认她说得对,即使在许多人看来这是虚伪。”

“是你非得自我催眠你道德底线高,又或者没遇上足够让你违背道德的人。不过你要分手不容易吗?既然爱上别人,就快刀斩乱麻了,你们的恋爱又不以繁衍为目的,超越了社会的许多条条框框,选择伴侣不就是跟着心走吗?”

晏山一愣,说:“怎么看出来的?”

“我是一个敏感的人,非常擅于洞察,没有我看不透的。”

被看穿,晏山有些不好意思,担心老余认为自己不够坦诚,便说:“我不是故意有所隐瞒,只是也不想到处宣扬这事,总不至于拿着喇叭说吧,反而成了奇怪的事。”

“明白。都是普通的人,我对你们完全没有偏见。只是那天我跟杰森讲了这件事,让他以后说话注意点,结果他好像有点在意,还以为他是个思维很开放的人。”

难怪最近杰森总躲着晏山,午饭晚饭都不在院里吃,免不了打照面的时候也不似从前热情,故意将晏山视作透明人,越过他跟其他人打招呼。晏山见惯了这样的人,本来对他挺好,一听说性取向后态度大转弯,眼神黏黏糊糊地躲避,看得晏山烦躁,心想不能痛快些吗?直说“我恶心你”。能把人恶心到是一种本事。

杰森是个有趣的人,即使脑子经常犯病,也可以作为常联系的朋友,但不要也可以,对于这方面晏山想得很豁达,从前他尝试让所有朋友接受他的真实面目,这明显不可能,后来觉得失去一两个朋友不是大事,也不再试图让朋友理解他。

老余的眼神向后看,说:“隋辛驰他们来了,今天营业最后一天,我叫了他们过来。”

晏山没有向后看隋辛驰,而是把脸埋进了双臂之间,趴于堆满瓜子壳的小桌上,热气从鼻孔里出来,撞到眼眶周围,他不想看隋辛驰,看他整张脸写着错误。干脆装醉,他知道隋辛驰站到身边来了,一双鞋进入雾蒙蒙的视线,脚尖朝向他。听见隋辛驰说,晏山这是怎么了?竟然能喝醉?晏山想撑起手起来,摇晃隋辛驰的肩膀让他闭嘴,他光是听见他的声音也很浮动,也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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