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君的罪本来也不当重罚,但就是怕军功也给抹去了,若有薛丛先生言语,想来陛下也会更宽仁。”
听绿英这样说,陆思音也点着头,突然听到一阵胡乐声问:“这是哪里来的声响?”
“方才听下人说,太常寺卿请了京中胡人歌姬舞姬,现下正在前院。”
她轻声应下,不准备凑这个热闹,吩咐着找个僻静地方待一会儿再请辞就是。
可谁知道二人在这院子里兜兜转转却没个方向,府中的下人识得她身份便说要领路,又理所当然将她领去了前院热闹处,说是一会儿便要开宴了。
白日里的酒喝多了也是一片狂纵之人,绿英只看到那院中乐人还奏着乐,歌姬舞姬坐在了一些贵人怀中。
陆思音听到声音不对也不再上前,只躲在转角处正欲转头离开。
“端王还真是羡煞众人了,这菱姬姑娘只愿敬您的酒,咱们的一概是不理了。”
不知是哪个喝了酒的醉人,言语里都是艳羡的意思。
言渚坐在案前,怀中倚着的正是那人口中的菱姬。
美人生得高鼻深目,却也还有几分中原的温婉柔和,是京中正当红的歌姬。
她春衫薄薄,扶着酒杯又给言渚灌下一杯,他也显得对她爱护。
但说到底,她在风月场中这么多年,也看得出这人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不多逾矩。
他眼睛盯着对侧一个与人行着酒令的官员身上,那人是太子心腹,今日他这般举动也就是做给他看罢了。
“王爷喝酒。”玉臂轻抬,菱姬又送了一杯到他嘴边,他也饮下。
“也不知菱姬姑娘这一杯酒,价值几何啊?”众人调笑道。
“侯爷。”绿英看陆思音的脸色更差了,便想带她离开,却又听到个不知好歹的狂徒言语。
“在下倒是更想知道,肃远侯和菱姬姑娘,究竟哪一位的腰更缠人?”
这听上去便是个完全醉了神智的人,陆思音停住脚步,而旁人听到这么无所顾忌之语一时也都没了声音,只剩下庭中舞乐。
“你发疯了吗?”终于有人开了口,那人坐在言渚身侧皱眉道,“说的是什么胡话?”
这样的场合去议论肃远侯和端王,确实是发了疯。
那人说完这话陡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生怕是祸从口出赶忙尴尬笑着:“是是是,臣是疯言疯语了。”
菱姬一直观察着言渚的神情,他眼里闪过的一分冷意确实骇人,本来以为面前的人恐要发怒,他却突然扶起她的腰身叫她勾住了自己的脖子坐在自己腿上。
“别的本王也不知道,但看肃远侯向来规行矩步,哪里比得上菱姬柳腰缠人。”
女子得了这般话也不敢造次,这男人眼里分明没有情,看得她胆寒更多。她眉眼怯怯扭了扭腰勉强笑着。
这话算是躲了过去,众人也不敢再提及,才喝下一杯酒混过这局面,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人声。
“方才是有人在议论我吗?”
陆思音冷淡着神色从转角处走出,众人皆是一怔,菱姬也分明发现言渚的神色一僵。
众人还在猜她到底听到几分的时候,就见她由着婢女引路到了方才说出狂妄胡话的男子面前,不知何时众人眼前一道寒光,只见她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接俯身刺在那桌案上,将桌案后的人吓得连滚带爬跪在地上。
“在下方才不是有心的,还望肃远侯宽恕啊……”那人求饶道。
只因此刻的陆思音双目带怒,那匕首竟然一下子刺穿了桌案,就知道她此刻是真的盛怒。
而相比与此,言渚看着那陌生的匕首,心中一沉。
连匕首也换了。
“若是长了只会听风言风语的耳朵,又配上一条不知好歹的舌头,割了其中一样对你才更有好处。”
那人连声求饶,陆思音拔出了匕首站直了身子,最后脚步落在了言渚案前。
他仍旧在喝酒,菱姬被吓得颤着手为他添上,下一刻那桌案就被陆思音给掀了。
散落的桌盘发出巨大的响声,酒水倒了出来溅了言渚一身。
“我与端王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再有如此轻狂言语就休怪我犯上了。毕竟如殿下所说,我陆家的人,僭越犯上,早成了习惯。”她轻笑一声,众人都不敢再言语盯着言渚的反应。
可直至陆思音离开,他也只是不做一词,菱姬感受到他的情绪阴沉了许多,等到陆思音走后,却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照常喝酒玩乐。
宴席结束的时候,言渚找到了乔赟怒问:“她不是去找薛丛了吗?”
乔赟也无奈:“我一直跟着呢,谁知道突然来个人带着肃远侯东走西走的,我都找不到地方了,没成想……那王爷,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气成那副样子。
言渚最后冷冷看了乔赟一眼:“当初就该把你仍在西南大山里喂虎。”
乔赟闭了嘴。
我有分寸
晚间,陆思音跟陆执礼说了些军务上的事,伏在案头将方才所说都整理成文,见她没有再提起白日里的事情,绿英也放了心,伺候她睡下便退了出去。
在绿英关上房门的一刻,陆思音睁开了双眼,白日里言渚的声音又重新环绕在她身边。
她眼皮颤抖着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把匕首,将它贴在自己心口的地方,却感觉不到一丝安稳。
她其实想问问绿英,那个叫菱姬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但转念一想,没有菱姬也还会有别的女子,大抵这世上比她好的人也千千万,再去寻一个言渚满意的也不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