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轮回里,梅子林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于是牧野千禾终于在前往梅林的路途中生出了退却的心思。
这种事情的发生是无可避免的吧?毕竟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在最开始甚至连咒术师都不是,而且她的初衷是想拯救他们。
她试图为自己的退缩找借口,可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忽视自己心底的吶喊。
你只是不坚定而已。
不坚定又有什么错呢?牧野千禾扪心自问,她只是累了而已,这难道也有错吗?
没有错,唯一的错就是她不接受自己的不坚定,仅此而已。
因为不坚定,所以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这么痛苦。
因为不接受自己的不坚定,所以她也会这么痛苦。
牧野千禾感到自己被拢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趁着世界毁灭前,我们去大闹一场吧。”五条悟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不是情侣也不是朋友,但是关系且亲密非常的两个人之间会在世界毁灭之前做什么呢?
五条悟没有经验,牧野千禾的经验不适用于这里。
“你那些魔法少女同伴会在世界毁灭前做什么?”五条悟好奇地问,“我记得你说过有一个人和你一样也在轮回中度过了很多年,在时间抵达尽头,轮回开始的节点,她做了什么?”
牧野千禾犹豫了下,说:“她杀了她爱的人。”
这真是个盛大的悲剧。
五条悟语塞,不知道想了什么,郁闷地往嘴里塞了块小蛋糕。
既然没有经验可以借鉴,两个人也都不是被世俗拘束的人,更何况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假的,于是五条悟便将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了个遍,牧野千禾只是放任的看着。
反正这个世界是一个虚假的乌托邦。
五条悟将咒术界的存在公布了出去。
就在晚间实时新闻播放时,池面青年无法无天闯进导播间,大喇喇翘腿坐在主播的位置,嚣张地宣布了咒术界,咒术师,顺带在牧野千禾的帮助下——魔女小姐修改了结界的规则,电子产品上能被照出咒灵的身影——于是六个头七条腿八只手的咒灵登上当晚的热搜。
禅院家和加茂家终于顶着压力出面了,连五条家的那些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的老头子们都来谴责他。
这些人都是结界捏造出来的幻象,真正的实体在结界外沉睡着,等他们醒来后,只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记不清的噩梦。
于是五条悟干脆利落地轰掉了他们。
咒术界被他们闹得天翻地覆。
之后牧野千禾带着五条悟坐在向日葵们费了几天时间造出来的童话马车上天了,被挤掉位置的向日葵们气得吱哇乱叫,可偏偏拿他们没办法。向日葵太重了,做不到迎风起飞。
在半空中,五条悟看到了一片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田,一直延伸到天空的尽头。
“那是‘时间’?”青年坐在窗户边,向更高的天上看。
向日葵们造出来的马车有点像灰姑娘前往舞会时乘坐的南瓜形状马车,做工精湛,但因为是使魔,自身就带着负面情绪的缘故,精巧的花纹都如同蒙尘一样暗淡。
这并不妨碍五条悟兴质高昂,他指着越发开裂的天空露出的深深缝隙,里面那条白色的蛇在黑暗里时起时伏,衔尾蛇白得有些透明,黑色物质在它的身体间穿梭,隐隐有玄妙的纹路显现。
直觉告诉五条悟,那些时而出现,时而隐没的纹案是“规则”,由于轮回次数太多,牧野千禾的灵魂上已经缠绕上了规则的烙印。
这条蛇是谁呢?是牧野千禾在规则眼中的化身,她的一部分灵魂在里面,密密麻麻的规则的锁链将身体团团围困。
这么多的束缚,你还能逃脱吗?就像那个被使魔们推搡着,被迫走在表盘上的幸福魔女,你还能自由吗?
五条悟感到胸口闷闷的。
在北海道那个雨幕里,他是第一次见到牧野千禾,在他们第一眼对视的时候,这个世界的真相就如同堤坝里围拢的洪水一样冲刷着他。
那么深沉的怨恨。
那么诚挚的爱恋。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五条悟不经意间看到牧野千禾望向他时,浮沉在眼中的稀碎欢喜,只觉得心里发赌。
牧野千禾的诅咒没有语言,和她的爱一样沉寂无声。
他没有那些轮回里的记忆,但能猜测他们在过去是如何相互爱着对方,挂念着对方,连餐桌上最后一颗苹果都要相互推让着,最后由牧野千禾起头,她先咬一口,然后他再咬一口。
或许会在潜水时抛掉氧气,在五彩斑斓的海鱼和珊瑚环绕下相拥着接吻。
当然了,作为疯狂的咒术师,他们说不定会任性的翘掉任务,飞去拉斯维加斯一掷千金,然后半夜围观黑帮火拼。
拥有这些记忆和爱的只有牧野千禾而已。
南瓜马车没有人驱赶,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天上飞奔,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巨大月亮正在从中间裂开,格桑花们从那条横贯月亮的裂缝里跳出来。
“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淡漠的女声从旁边传来,牧野千禾从马车车窗上剥下来一块金黄色的花瓣,透明的玻璃也顺势多出来一个花瓣大小的小洞,外面的风灌入车厢。
她的模样在改变。
纯洁的百合花挂穗在她的侧脸垂下,花蕊是很小的铃铛,随着身体的摆动发出清脆空灵的声音。
她正在从咒术师变成魔法少女,或许是魔法少女有年龄限制,又或者是牧野千禾在轮回前就是这个样子,她的模样变得稚嫩,但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却没有少女该有的天真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