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华偏过头去,一眼都不愿再看,急声道:“还有什么比这胖球在面前晃来晃去更恶心的吗?!还不快去!”
蜻蜓感受到公主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愤怒,不敢再停顿,立时在马车后头翻出那件奢华到淮鸢从未见过的狐裘,皮毛光亮,针脚紧密,一眼便知是好东西。
到底是皇家的东西,淮鸢还想再推辞一二,姝华已经一把接过,劈头盖脸地扔到她头上,道:“还有你那不知哪个半吊子绣娘做的帽子,给我一块扔出去!”
淮鸢好不容易从分量不轻的狐裘中探出头来,听到这话,两手忙紧紧扯住帽子两侧,道:“不不不,这个不能扔,这个我花了不少银子呢!”
姝华一个眼神,蜻蜓立刻会意,在淮鸢耳边留下一句:“白太医冒犯了。”
淮鸢还没反应过来,蜻蜓已经上手一把扯掉她的帽子,又一下脱去她身上的衣裳,明明看她劲儿也不大,偏三下五除二,淮鸢原套在身上的臃肿却不暖的衣服全被扔在一旁,被换上狐裘。
姝华这才重新正眼看来,上上下下打量片刻,道:“果然是人靠衣装,穿上狐裘倒像个富家小姐了。”
淮鸢惋惜地瞥了眼落在脚边,被随意丢弃像垃圾的衣服,道:“都是公主衣服的功劳。”
姝华嫌她烂泥扶不上墙,道:“行了,那些才值多少银子,今日我见你就是为了给你买衣服的,幸好是陪你来了,要不然以你的眼光怕是又要买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到时又给我丢脸。”
淮鸢心满意足地不再说话,乖乖坐在下头任由姝华公主评价她的恶心穿搭。
马车在一座富丽堂皇三层高楼停下,淮鸢尽管在京城长大,可一来淮鸢大把时间花在学医上,到了每季度量身做衣的时候,也大多是差人请了裁缝上门。二来淮府算不上多富贵的人家,像面前这座衣铺光从外饰便知不是她消费得起的。
姝华公主见淮鸢下了马车装作不经意,不断暗中拿眼偷瞧,笑道:“绣罗阁是京城最好的衣铺、首饰铺,里头有不少好东西。”
掌柜在看见马车的一瞬便拥出门外,满嘴热情。
淮鸢默默跟在姝华公主身后,走进阁才看见一楼柜前竟有好几位贵女站着,因掌柜出门迎接她们,只得静静侯在一旁。
见到竟是姝华公主,几人纷纷行礼,起身看见淮鸢不禁一愣,其中一人道:“这位不知是哪家贵女?”
京城官家小姐相互就算不熟稔,大抵也知个一二,偏不知从何处冒出个生面孔,第一面就是在姝华公主的身边见着。
淮鸢没立刻回答,她不知晓姝华公主想要她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身侧。姝华却只当淮鸢是个寻常太医,对贵女间的谈话不自在,解围道:“她就是我的朋友,把她看作我就成了。”
姝华说这话只是懒得动脑,一来淮鸢是个太医,不是什么贵女,这点解释起来太麻烦,二来又不想她们轻待淮鸢,因而话就这般顺口说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此话落入几位贵女耳中,摇身一变恍然成了另一番言论。
淮鸢乐得自在,只作听不懂,一言不发,
此种行径落在几人眼中,成了默认。
姝华公主根本没留意她们几人,径直走上二楼,对着掌柜道:“把店里所有适合她的衣服拿出来。”
贵女们心有不甘,却只能站在原地——二楼那些东西动辄千金,仅凭她们的零花钱是绝对买不起的。
淮鸢倒是不知道这么多,何况她也根本没注意到几人的恶意,不过下意识觉得能离了她们几人的确心里舒坦些。
掌柜道:“公主,今天三楼有贵客。”
这话来得没头没尾,至少淮鸢没有听懂,姝华公主却是瞬间全身僵住,抬起半步的脚停在空中,方才对什么都满不在意的神情此刻大变。
看得出三楼这位贵客姝华公主不但认识,甚至有几分惧怕。
姝华公主道:“他不是才回京没多久,今日怎的就得了空来?”
虽是问句,她却没指望这里谁能回答,更多的是一种喃喃自语。
果然,掌柜道:“小的不知。”
姝华公主摇摇头,道:“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去三楼就成了,既如此,麻烦掌柜快些把东西拿来。”
她的面色变得焦急。
掌柜连声应是,带着淮鸢走入内室,拿尺量了她身形,道:“还请小姐随公主在此稍等片刻。”
重新穿上外袍走出,姝华公主正凑在柜前,差人拿了放在最外头的玉镶珍珠耳饰,拿在手上看了看,道:“这倒是块好玉。”
余光瞥见淮鸢出来,随口道:“帮我包上吧。”
又唤淮鸢过来,替她选了好几件首饰,项链发簪耳环都有,在姝华眼中,这些不算什么,花钱如流水都是日常,何况顾及淮鸢身份,有些上好的都没能选上。
不多时,掌柜引着好几位侍从走来,每人手上提了两件衣裳,都是极衬淮鸢肤色的。
姝华公主打眼一看,随意选了几件出来让淮鸢试,说要替她掌眼,偏又没耐性,淮鸢才试了两件,便将这任务交给掌柜,道:“我去茶楼喝茶,你帮她看着点,好看的就帮她包起来,我喝完了回来付银子。”
抛下此话,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只是那背影如何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似是生怕遇见某人一般。
淮鸢本也没指望公主愿意陪着她一件一件衣裳试,她能来已经是出乎意料。
从前衣裳都是裁缝做完了拿进府,一季度拢共也就两三件新衣,都是依着身量量身定做,因而淮鸢总是刷懒,往往直接省去试衣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