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贾府的马车上,沈宴和黛玉并排坐着,却都没有说话。
沈宴看着黛玉哭红的眼睛,心里不是滋味,既气她烂好心,又心疼她的遭遇。
他也知道,贾母不是不爱黛玉,只是她更爱贾宝玉和贾府,在三者没有冲突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都好,可是当有了冲突,黛玉就是受委屈的那个。
而且她知道黛玉没办法拒绝她的道德绑架,所以她用起来驾轻就熟。
车内的气氛一时凝滞,只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夹杂着车轱辘转动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像一曲乐章一般,缓慢的吟唱着。
沈宴本来还想这这次要给黛玉一个教训,免得以后还是恋爱脑上头,不分轻重,可是看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红肿的双眸,那一丝怒火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散。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到底是他先心软。
沈宴伸手把黛玉揽入怀中,声音很轻,很低,像是呢喃,“姐姐,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好吗?你答应过我,要一直陪着我的,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黛玉沉默了许久,大约是今天流的泪已经够多了,泪腺已经干枯了,这会儿却是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她只觉得自己现在心绪很乱,一会儿是宝玉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宝玉醒过来看着她暗含期望的模样,可是转瞬,宝玉的脸又变成了雁哥儿的脸,一样的包含期望,可是转而又变成了失望的眼神。
她闭上眼,靠在沈宴的肩膀上,按理,宝玉能醒来,她应该是开心的,可是此刻,她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开心。
她也有她的骄傲,为了他的生命,她愿意放下骄傲去冲喜救他,但是不代表她心里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黛玉叹了口气,她清楚的知道,她和宝玉的缘分已经尽了,他们不会再有未来了。
沈宴等了很久很久,才听到黛玉状若叹息的一声“好!”。如流云飘过,几不可闻。
“那这次就原谅你啦,但是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他说着,伸手抓着她的双肩,直视着她的眼睛,再一次认真的说道:“姐姐,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不要再食言了,好吗?”
“好!”这一次黛玉没有迟疑,她看着他,坚定的许下了她的承诺。
她不会怪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因为她知道,爱之深责之切。
沈宴展颜一笑,微翘的唇角柔和了他过分冷冽的气质。他再次伸手,把她拥入怀中。
黛玉没有拒绝,靠在他的肩头,突然只觉得内心一片宁静,方才因为不同选择带来的裂缝在不知不觉中的修补。
沈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头稍稍偏着,搁在她的发髻上,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如同当年离开扬州乘坐船只来到京城的时候一般。
只是那时,他们还年少,如今他们已经长成,不变的却是那一颗相互依靠的心。
只是有些感情却已经在两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发生了一丝变化。
第二日,沈宴下值回到家中,却听见门子说,王子腾来了。
沈宴觉得很奇怪,因着上次的亲事,他把王子腾的小儿子王高洪使劲的羞辱了一番,按理,他们之间不说不死不休,也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吧。
但是王子腾这时候上门,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不安好心。
不过想了想,沈宴到底没有拒绝,他倒要看看他又打什么坏主意。
“王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沈宴笑着问候王子腾。
王子腾半点没有之前的骄横,反而十分谦卑的拱手道:“林大人,许久不见,风采更甚从前啊。”
沈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王子腾,却见他确实神态平衡,完全看不出半点心有不甘的样子。
沈宴皱眉,难道是四爷那边有什么好消息,所以王子腾知道自己跟着八爷没前途,来这边探口风了?
他思索了片刻,试探着问道:“不知道王大人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王子腾忙道:“指教不敢当,不过是上次的事情,我回去想了很久,深感对不住林大人,所以特意来赔罪的。”
说着,示意了一下身后跟着的随从,随从立刻会议,把手中捧着的小箱子恭敬的送到了沈宴面前。
沈宴身后的仆从很有脸色的接过,又打开了盖子,沈宴一瞧,里面珠光宝气,却是一匣子的金银珠宝。
沈宴没有去动那些东西,只是神色不明的问王子腾:“王大人这是何意?”
王子腾颇为羞愧的说道:“之前因为小女的婚事对林大人颇有逼迫之意,幸得林大人不曾计较,想了许久,终究是过意不去。只是前些日子,听说林大人宵衣旰食,政事繁忙,不好打扰,近日闻得林大人有了空闲,这才冒昧上门,特来赔罪,这些不过是小小的赔罪之礼,不成敬意,还望林大人不要怪罪才是。”
王子腾是朝廷的一品大员,而沈宴是排不上号的,两个的官职相差都不是一个数量级的,王子腾如此伏低做小,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王子腾这样的人,没有好处他会这么做?上次他非要把女儿嫁给他,是为了离间他和四爷,那么这次呢?
沈宴把匣子合上,往前推了推,拒绝的意思很明显,“王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上次逼迫我的事情,我不是在令郎身上找补回来了吗?难道林大人已经忘了?”
“所以,王大人带来的这些东西,我可不能收,若是旁人送我,我是无功不受禄,可若是王大人你,那可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