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麦提重新回到会议室,推开门的动作风风火火,众人还在窃窃私语,谢世齐看了他一眼。
麦麦提没有坐下,直接把那摞资料放在桌上,摊开第一页,语气比刚才更稳,也更决绝:
“我不否认我们没钱,也不否认孤网问题确实卡脖子,但我认为,技术方向不能只靠‘等’。我们不是没选项,我们只是把某些路提前否了——现在,我想请大家重看这几项。”
他把手伸向桌上的几页纸,逐项解释:
“第一,风电制氢——现在成本确实高,但我们只做试验点,不铺开。
设备我们可以和中科院那边的氢燃料组对接,调一套二手电解槽过来,先测制氢效率,测完就能写进‘风氢耦合’的报告,拿国科委那笔补贴。”
“第二,风电+冷链。农牧厅不是正在做‘肉牛进城’吗?我们先在村头建个风冷站,用旧风电塔做骨架,冷库设备我们有存货,搞起来,能立刻试运行。年底报告一写,三类示范工程资金能挂上。”
“第三,替代柴油机组。这个我们不用花一分钱造设备,直接把现有无法上网的电输到牧区,替他们发电的柴油发票一交,我们报销电价,一年能省几十万,而且能和生态环保那边联动。”
他讲得越说越快,气氛也从凝滞逐渐转向专注。
有几位技术组的人已经默默翻起资料。
谢世齐没说话,只是盯着麦麦提看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
“你想用这些项目,救眼下这口气?”
“不是救气。”麦麦提摇头,声音清晰坚定,“是续命。”
他顿了顿,又说:
“风机国产化我们也不放下,那是根本,但它是慢火,是长线。”
“眼前要的是一把柴、半桶油——让公司不至于熄火。”
“我们得两条腿走路。”
他扫视全场:“我们一直在谈风从哪儿来,却忘了问:这片风,除了能发电,它还能干嘛?”
会议室一片沉默,但这次,不是沉闷,而是思索。
就在这片沉默中,马文斌缓缓开口:“我支持。”
随后更多支持的声音冒出。
谢世齐见状,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上的项目书。
“项目本身……我不反对。”
他说得慢,像是在斟酌词句,“你说得有理,而且咱们这摊子事儿,确实不能再靠等靠要。”
但他话锋一转:“不过,麦麦提,你也知道,眼下这事儿我点头不算数——周厅长那边,愿不愿意给你再放一条口子,还是两说。”
他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语气微有些复杂:“风机国产化,你们几个这两年确实折腾得狠了些。资金断档是一回事。
可人家上头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两年没冒出个能顶事儿的设备,试验塔倒立了好几根,立项的材料一摞摞地写,厅里给咱的福利却一项项地砍。”
“说到底——周明杰不是反对搞技术,他是烦你们搞不出结果,没法给他政绩再添砖瓦。”
他摊了摊手,语气不硬,却带着一种疲惫的现实感:“所以他一拍脑袋就把诸位的补贴、车贴、福利房都停了,连带着工程队那点补助也砍了一大半。我说不了他,你们也拦不住他。”
会议室再次陷入短暂的安静。没人接话。
麦麦提低下头,手指在那份旧项目档案上敲了敲,又抬起头来,眼神不再是争论时的锋利,而是带着一丝认真的请求:“我早就不指望他恢复咱们的福利了,也不想再多占一分钱。我只想做一次试验。”
他看向谢世齐:“不用公司投钱,我去跑资金,去找对口部门,甚至申请‘第三方投资人试点’,只要有人肯掏启动金,我们就干起来。”
“我只需要一个‘不拦’的态度。”
谢世齐静静看着他,过了片刻,点点头:“……那你就去做吧。”
他语气低沉,却带着一种默许的力道:“我不拦你。只要你做得成,走得通,我会替你在厅里给你兜个底。”
“你也别怕说服不了周明杰——你要真能在风电‘就地变现’这条路上干出个响声来,他再不高兴,也拦不住政绩从你手里冒出来。”
他目光一凝:“到时候,我们也不用看他脸色说话了。”
麦麦提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收起了资料。
有了谢世齐“放手去做”的承诺,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至于周明杰——这位厅长大人究竟是支持、反对、还是冷眼旁观,已经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他太清楚了,这年头没人再愿意为他们这个达坂城一场“输血”。
哪怕他那些“还没影儿”的厂子真能熬出成果,也不可能在各个层面源源不断地替新疆风电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