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宏说完话,见林燕珍定定地看着他,显然是被他那句“一柠有她的家人”伤到了。
既然说都说了,干脆把事情挑明,也省得日后她或晚月留下心结。
他忍了这些天,他比谁都舍不得一柠。江卓年能看得出的问题,他怎么会看不出。
无非是逃避。
现在被戳穿,再也装不下去。
许宏正色跟林燕珍说:“你希望晚月回到你身边,一柠父母的同样这么想。你希望她们两个都在你身边,你觉得高兴,她们自己未必这么想。还是说,你想一柠管许氏,而晚月只陪你?你觉得这样皆大欢喜?”
林燕珍面色讪讪,是被说中心思的窘迫。
“一柠已经没有责任再管许氏。以后她是她,许家是许家。你也不要再去打扰。她想怎么做都是她的自由。”
林燕珍喃喃低语:“二十五年啊,能分得清吗?”
许宏有些生气,既生他自己的气,又生林燕珍的气,“分不清吗?那你怎么坚持要让晚月回来?”
“……这不一样。”林燕珍眼里蓄起泪水。
“有什么不一样?就因为我们家比唐家条件好?所以你理所当然觉得一柠会跟着我们生活,唐家也会理解。可你问过她吗?你想补偿晚月,就得拉上一柠和你一起补偿吗?你认为她享受了你的母爱,现在就得为你贡献?”
林燕珍脸都白了,“我,不是……”
唐晚月连头也不敢抬,更不敢直视她爸爸。
她觉得自己很多余。她没想过要抢谁的生活,她也没怪过任何人,只是觉得为什么刚好是她和许一柠。
她这么想着,爸爸忽然朝她望过来,“晚月,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能到许氏上班,是一柠给公司打过招呼。当然,假如你能力不行的话,这工作也不会落到你头上。”
唐晚月难掩这一刻的震惊。是许一柠吗?那她之前的顾虑算什么?程斯然还安慰她,让她好好在许氏工作,说许一柠不是小气的人,不会为难她。
她当时怎么说来着,说不定许一柠都不知道她在许氏。
她害怕许一柠误会,到头来她连工作机会都是许一柠给的。
当然不会有任何误会。
就挺可笑的。时光仿佛重合,像高中那会儿许一柠曾对她施予援手,如今也依然是。
唐晚月垂着头,很多情绪堵在心口。
许宏却话音一转:“这句谢谢你可以晚点说,但你欠她的道歉,你拖了这么多年一直没说。”
唐晚月猛地抬头,不知是吓到还是紧张,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血色也快要褪尽。她的手甚至颤抖着,竟恨不得能昏过去,至少不用面对这样难堪的时候。
林燕珍见她脸色不对,想让许宏别说了。可她没来得及开口,许宏已经走近唐晚月。
“晚月,是我们亏欠你,一柠没有欠你什么。她也没有抢走你的人生。假如当时你是她,被无辜迁怒,被打击被欺负,你会不会更绝望?你寻求帮助没有错,你也想不到会生这样的事,可一柠就是因为你受伤了,你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吗?”
唐晚月的头无力地垂下去,眼泪大颗大颗地滑下。
许宏的话却没有停,他的面容甚至是罕见地严肃,“或许你会认为,那时的她自会有人替她解决,而不像你,每次都害怕遭到更大的报复。可那时的一柠,并没有让我插手。我原本想将你和程斯然踢出学校,永远不能出现在她面前。不过一柠没让我这么做。因为那件事,她得了幽闭恐惧症,她还是选择自救。”
唐晚月彻底愣住,似乎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为什么会这样?她再也受不住,呜咽地哭起来。
许宏转过身去,“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寻求帮助也好,自救也好,不能够去比较。作为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快乐,身为许家的女儿,也有你不知道的压力。她现在已经调整好她自己的状态,你也该放下一些无谓的情绪,该做什么做什么。互不打扰,过好自己的就行。”
唐晚月的心像被大石压着,沉重得喘不过气来。妈妈在耳边说些什么,她好像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