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事实,而同样是事实的是,她并没有对邦尼的死亡抱有太多内疚,她的脑海里更多的,是疲倦过头的麻木。
两天没睡,困。
她还能有什麽想法呢?
直接杀的人,间接杀的人,她难道还少吗?只是在沾满鲜血的手掌上再添一抹,又有什麽值得多想的地方呢?
她打开消息。
基尔:【十分抱歉。】
她:【组织里的人说,他是故意挑衅审讯人,让审讯人增加药量的。】
基尔:【在FBI的事情後,他曾经说过,如果再遇到可能会泄露同伴信息的事情,他会宁愿自裁。】
夏丘凛纪:“……”
邦尼·埃文斯没有食言。
浅淡的悲哀隐秘而冰凉地流淌到指尖,她无法继续回复。
沉默片刻,她直接删除了这段消息,关上车窗,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逐渐变得陌生,然後停下。
波本真的带她去他的住所。
方便照顾她?……算了,随便,都行,来都来了。换换心情。
她飘飘忽忽地下车,左右观察环境,婉拒了波本的打横抱请求,跟着他走上楼,进屋。
波本的住所同样是方便打理的一室一厅,陈设简单,但隐隐流淌的食物香气,摆在角落的吉他,让环境多了丝人气。
卧室里干净整洁,灰色被单铺得平整。她本来困得不行,想不管不顾倒头就睡了,但“要借用波本的床睡觉”这件事忽然清晰地映在脑子里。
夏丘凛纪抿住嘴,後退一步。按照常理,她在借床睡之前,还要借洗漱间洗澡。
……要不睡沙发吧?去楼下接着睡副驾驶也行。反正她只是找个地方躺一下,没什麽需要特别照顾的地方吧?
波本见她迟疑,板下脸,强装镇定地打开衣柜,翻出一件黑色白骷髅印花的长款T恤,再翻出一包密封的一次性内丨裤,备用未拆封的浴巾,衣服袋子。都放在床尾摆好,一声不吭地退出卧室。
夏丘凛纪见着有些想笑,但又没有笑的心情,扯扯嘴角,就把洗换用品都抱起来,带进洗漱间。从包里拿出发绳扎好自己的长发,迅速冲个战斗澡。
洗完澡,顺带把长发梳通梳顺。等身上热腾腾的水汽散得差不多,她换上长到膝盖的松垮垮的长款T恤,充当睡衣。
波本的衣服,她穿着睡……她晃了晃神,脸颊绯红着,把衣服装进袋子里,提着打开洗漱间的门。
衣服丶随身包和手机都放哪?波本会不会去翻呢……?都没关系,先睡觉吧。
夏丘凛纪随手把衣服袋和随身包都塞到床底,掀开被子往被窝里一钻,眼睛一闭,下一秒就沉入昏睡。
床垫很柔软,比垫上加绒毯的铺盖舒服得多。
不知何时出现的等身抱枕也很好抱,脸埋在软硬适中的温热抱枕之中,腿擡起扣紧,半边身子靠着,像滚动的石头一样四处冲撞的睡意都稳稳当当地落下。
很舒服,有这样舒适温暖的睡眠环境,她能安心地睡到天老地荒。
但抱枕越来越热,有硬丨挺发烫的东西咯人,还要跑开。她立刻不满地抱紧,手脚并用。
于是抱枕开口说话劝她:“先放开一下,我等下再过来给你抱,好不好?”
为什麽抱枕会有着波本的声音呢?
不明白,但她勉强放手,平躺回去。
睡姿更改,原本已经积聚成稳定石头山的睡意重新像石头一样咕噜噜地滚到後脑中央,在大脑发出嘈杂而钝痛的声音。
远处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白噪音,她稍微定一点神。思绪在半梦半昏之间游荡。
为什麽,即使是并不熟悉的邦尼的死去,她也会感到悲哀呢?
床榻另一侧被压下,她本能靠过去,手脚并用地抱紧,任由石头朝大脑的另一侧咕噜咕噜地滚去。
抱枕有些冰凉的水汽,但很快就转温。她的鼻尖蹭了蹭,安详地踏实睡着。
然而,踏实没多久,身子就渐渐感到发沉。无来由的热意像水纹一阵一阵地漾过全身,半梦半醒。
……等等,这抱枕就是波本吧?
身体四处随着意识的模糊清醒发出钝痛,她睁不开眼,模模糊糊地松开抱枕,重新平躺。
钝痛无法抵御,她换个方向蜷缩着侧躺。忽然又觉得冷,冷到打寒颤。
是被子不见了吗?还是药物的後遗症?
思绪开始滑向混乱,她模模糊糊睁开眼,就见着波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色阴沉,神色可怕,温热的手捧在她的脸颊侧,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麽。
是在责怪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