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晏竖尔的力道,晦缓缓站起来,祂没有鞋,一双苍白羸弱骨感十足的脚踩在地毯上。
很脏。地毯很脏。
晏竖尔下意识想弯腰将祂环抱起来,初一动作便是一顿。
他为什麽要那麽做?晦是寄生了他不错,但他们的关系始终处于寄生与宿体的关系,再亲密点充其量也不过是未曾谋面的朋友。
祂会误导丶引诱,像只真正的蜘蛛设计蛊惑猎物。
晏竖尔无法全然相信祂,又控制不住地相信祂。
“……”
他缓缓直起腰,手却没松开只握着晦一点指尖引导祂迈步向前走。
“扑腾。”
刚走出一步手臂就传来巨大拉力,身後也有重物落地声。回首看去,只见晦跪坐在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
晦微微仰头看他,双眼又空又深。莫名地让晏竖尔不舒服,不知是因那双眼,还是他自己居高临下的视角——他蹲下来,“腿怎麽了?”
低头查看一番,没有伤口,没有淤青,骨头也正常。
晦轻描淡写,“不会走路。”
“……”
晏竖尔眉心猛地一皱,他又把晦撑起,“自己可以站吗?”
“可以。”晦说,而後他又语调没有起伏,像是陈述般要求着,“你走路给我看。”
前者顺从地走了两步。
于是晦也会了,祂甚至不用练习,只用双眼看过後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学会了人类幼崽需要一年才能学会的走路——甚至很多,摆手幅度,步伐间隙……
复制。
祂复制了他。
晏竖尔恍然意识到,祂的存在相当可怕。但他心底却升起一种堪称病态的欣慰,就像当初他想的那般——亲手饲喂。
只是他们的关系与想象中有所出入,在祂眼中他并不是投喂者的身份,而更像是被允许的信徒。
不是什麽大问题。
晏竖尔不以为意,看着掌握走路技巧的晦渐渐向他走来,两个“人”默契地并肩而行,迈着相同的步伐走向出口。
*
“戴卯卯?晏竖尔?戴卯卯……”
飞鸟边走边喊,他走了很久很久,可始终无法离开虫尸附近,这尸体像是锚点狠狠拖住了他,始终不肯放他离开。
是尸体的怨念吗?
他不禁这样想着。
没有光线,没有人,看不见出口,只有硕大虫尸陪伴,他还能保持冷静地思考但不自觉间额头,脊背都已经出了汗。
突然,一束光打在他身上。
飞鸟反应激烈地向光源看去,是——出口!
试探着走出几步,虫尸被抛在身後,再也没有像方才一样反复出现在他视野当中,他终于可以出去了!
激动溢于言表,飞鸟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门,正巧撞上在门口反复踱步的戴卯卯,两个人当场撞成一团。
戴卯卯:“嘶——飞鸟?你去哪儿了?”
她说起了飞鸟进入後的事情,刚开始房间里还有说话声,但在某一瞬间仿佛进入了异度空间,戴卯卯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响。她尝试跟飞鸟联系,但是失败了信号很快中断,接着她按照飞鸟描述的位置找过去,只找到一具虫尸,而晏竖尔和飞鸟两个大活人离奇失踪不见。
说罢,她长出一口气,“里面发生了什麽?”
後者边听边捂着额头站起身,伸手把她拉起来,“说来话长,长话短说。”他描述起追不上的亮光,断联的对讲机,以及消失不见的晏竖尔。
戴卯卯若有所思,“大概率是航海家的死导致能量逸散,非均衡能量拉扯让空间畸变,这使得你俩进入进入不同的空间。”
“那……我跟晏竖尔应该同时出来啊。”
两人都是一窒,看向深不见底漆黑一片的门洞。
飞鸟道:“我进去,你在外面接应。”
“一起。”戴卯卯反驳,“如果真的是空间畸变,我在外面也联系不上你,不如两个人一起行动。”
此话有理,飞鸟点头同意,只是不等两人出发房间中由远及近传来两道几乎一致的脚步声。
“不用去了。”说话的是熟人。
晏竖尔的脸从阴影中露出,在他身旁跟着一个赤足白发少年,一张脸不输晏竖尔,诡艳与濯清交织两人站在一起十足的视觉冲击。
飞鸟戴卯卯的视线却只聚集在白发少年的双眼上——
纯黑眼眸,不带一丝情绪,如世间最纯粹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