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至,长安城一天冷过一天。许延年来送早点时,常常能看见陆昭阳在院中练剑。她身形轻盈,软剑如银蛇游走,剑气激起地上薄霜。他总站在廊下静静看着,直到她收剑才上前。
"今日是羊肉馅的毕罗。"许延年递上食盒,"趁热吃。"
陆昭阳额头还带着薄汗,呼出的白气在冷空中消散。她接过食盒,伸手拂去许延年肩上的雪粒:"又站了很久?"
许延年不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西域来的玫瑰露,涂手可防皲裂。"
她接过瓷瓶,指尖相触,许延年的手很暖,而她的指尖冰凉。
"进来暖暖。"陆昭阳转身进屋,许延年跟着进去,看见桌上摆着两碗姜汤。
"早起熬的。"陆昭阳递给他一碗,"驱寒。"
许延年双手捧着碗,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低头喝汤,没看见陆昭阳眼中一闪而过的柔软。
腊八那天,许延年带着府里熬的腊八粥来。陆昭阳正在整理药材,见他来了,放下手中的活计。两人坐在檐下喝粥,院中的老梅树结了花苞,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再过几日就开花了。"许延年看着梅树道。
陆昭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等花开时,可以采些做药。"
"我府上有本《梅花百方》,明日带来给你。"
陆昭阳点头,从袖中取出个香囊:"给你的。里面是安神的药材,夜里放在枕边。"
香囊是素青色,绣着几枝淡雅的兰草。许延年接过,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他没问为什么突然送这个,就像她从不问他为何每日坚持送早点。
年关将近,长安城张灯结彩。许延年陪陆昭阳去城南给贫民送药,看见她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了小小的红包,里面装着预防风寒的药材。
"昭阳心善。"回去的路上,许延年轻声道。
陆昭阳摇头:"力所能及罢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要下雪了。"
果然,不一会儿雪花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许延年解下自己的狐裘披在陆昭阳肩上:"穿着,别着凉。"
狐裘还带着他的体温,陆昭阳拢了拢衣襟,没有拒绝。两人并肩走在雪中,身后留下一串并行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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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长安城又飘起了雪。安仁坊的小院里,陆昭阳正在药房整理药材。杜安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悦:"先生,张府派人来请,说是老夫人病重。"
陆昭阳手中捣药的动作未停:"哪个张府?"
"吏部主事张长治家。"杜安撇撇嘴,"来的是个管事,态度傲慢得很,说让先生立刻过去。"
陆昭阳放下药杵,拍了拍手上的药粉。
刚走出药房,就见许延年踏雪而来。他今天穿了一件墨蓝色锦袍,外罩同色大氅,间落了细碎的雪花,在阳光下闪闪亮。
"要出诊?"许延年看到她手中的药箱,眉头微蹙。
陆昭阳点点头:"张府老夫人病了。"
"我陪你去。"许延年接过药箱,语气不容拒绝。
两人上了马车,雪花轻轻敲打着车顶。许延年从怀中取出一个暖手炉递给陆昭阳:"张府的人态度如何?"
"杜伯说很傲慢。"陆昭阳接过手炉,暖意从指尖蔓延开来。
许延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张长治在吏部风评不佳,仗着是太原王氏的远亲,行事颇为跋扈。"
马车转过几个街角,停在一座气派的宅院前。朱漆大门上铜钉锃亮,门前两个石狮子威严地蹲坐着,身上覆了一层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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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见是陆昭阳,懒洋洋地往里通报。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穿着褐色棉袄的管事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你就是那个陆神医?"管事上下打量着陆昭阳,目光在她素净的衣裙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跟我来吧,老夫人等急了。"
许延年眼神一冷,正要开口,陆昭阳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两人跟着管事穿过几重院落,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张府的庭院布置得极为讲究,假山亭台错落有致,却莫名给人一种压抑之感。几个丫鬟瑟缩在廊下,看到管事过来,慌忙低头行礼。
正房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是瓷器摔碎的脆响。
"没用的东西!药这么苦,想毒死老身吗?"一个嘶哑的女声尖叫道。
管事脸上露出几分惧色,硬着头皮上前通报:"老夫人,陆神医到了。"
"还不快请进来!"里面的声音更加尖利。
陆昭阳和许延年走进内室,浓重的药味混合着熏香扑面而来。高氏半靠在雕花大床上,身上盖着锦被,脸色蜡黄。两个丫鬟跪在床边,一个正在收拾碎瓷片,另一个端着药碗,手微微抖。
"你就是陆神医?"高氏眯着眼睛打量陆昭阳,"怎么这么年轻?别是个骗子吧?"
许延年脸色一沉,陆昭阳却神色如常:"老夫人哪里不适?"
"浑身疼!头疼!心口疼!"高氏拍着床沿,"那些庸医开的药半点用都没有!听说你医术高明,老身倒要看看"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陆昭阳上前为她诊脉,指尖下的脉象弦紧而数,尺脉尤其沉涩。
"老夫人肝郁气滞,又兼风寒入里。"陆昭阳收回手,"需疏肝解郁,散寒通络。"
高氏冷哼一声:"说得好听!前几个大夫也这么说"
陆昭阳不理会她的抱怨,取出银针:"先施针缓解疼痛。"
针法很快见效,高氏的眉头渐渐舒展。她惊讶地看着陆昭阳:"倒是有些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