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门紧闭,却未上锁,不须用多大力气就能推开。
庵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温宁的瞳孔骤然紧缩。
眼前的景象宛如人间修罗场。
背风的墙角处,积雪堆得足有半人高,像一堵松软的矮墙,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壳下,半只手臂斜露出来。
屋檐下的薄雪被渗出的鲜血浸透,又在寒风中重新冻结,形成诡异的暗红色冰层。一具女尸仰面朝天,交叠在胸前的双手被利刃贯穿,伤口处的血肉与布料冻成浑然一体。
墙角那株老树的枝桠上挂着半截撕裂的衣袖,树根处的积雪呈现不自然的隆起,隐约可见几缕乌如水草般从雪缝中蜿蜒而出。
显然,这场屠戮正生在风雪肆虐之时。只可惜,风雪破坏了大部分罪证。
温宁的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步奔向墨来恩的斋房。
房门是开着的,室内凌乱。床榻和一些匣子都有被翻过的痕迹,衣柜门大敞,几件僧袍也被胡乱扔在地上,但不见打斗的痕迹。
她转身冲向其他斋房,每推开一扇门,心都跟着沉一分。
西厢房的墙壁上溅满了喷溅状的血迹,茶具碎了一地,榻上的被褥被利刃划得七零八落。
辰妃所在的东进院,门窗被暴力破开,断裂的门框上挂着几缕染血的纱帘,在寒风中如招魂幡般飘荡。梳妆台的铜镜被砸成蛛网状,镜面裂缝里卡着几根纠结的长。
一个丫鬟仰面倒在血泊中,双眼圆睁,胸口插着一柄精致的累丝芙蓉银簪,按规制应该是属于辰妃的。
东墙边还留着半串凌乱的脚印,从尺寸看属于男子靴履,温宁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将鞋印拓下来,然后小心的揣好。
随后,她将福恩庵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靴子踩在冻僵的血泊上,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可任凭她如何搜寻,始终不见墨来恩的尸。
死不见尸,这本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可温宁的心却沉得更深。
阿生兄弟若是将墨来恩成功救出,又为何不回城中?
老尼姑是死在庵外,这能否说明当时是有一部分人逃出了庵堂,但最终有一些人没能逃出凶手的魔爪?
她抬头望向白茫茫的山林,也不知这积雪之下,还埋着多少具冰冷的躯体?
温宁咬紧牙关,决定先将院中的尸体都挖出来,每挖出一具,她都用雪水洗净她们的面容,然后把他们一一摆放在庵堂内。
主持房中有庵内人员的名册,虽然无法对应出死者的身份,但是温宁却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
这些被杀之人皆是年过四旬、面容枯槁的老尼,致命伤全在咽喉,一刀毙命。
而剩余的十七人,全是二八芳华的年轻女尼,包括墨来恩在内,竟连一具尸体都未找到。
仅有两名年轻的女尸都是辰妃的丫鬟,衣衫不整,脖颈淤紫,显然死前遭受过非人折磨。
温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专挑年轻的……”她不敢想象这些姑娘,会遭遇什么?
寒风呜咽着掠过庵墙,将檐角残存的雪粒簌簌吹落。
皇家庵堂遭此大劫,手眼通天的豸卫司却毫无反应?
就连前面那座山上的福恩寺离得这么近,难道也不知晓此事吗?还是说寺里也遭到了屠戮?
更让她心惊的是,辰妃住在庵里祈福,难道都不许宫里人联系吗?
策划这场屠杀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们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