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忆起刚成亲时的甜蜜,也有些动容,嗔了相公一眼:“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多隆重都不为过!我又哪里是计较那碗粥?分明是觉着娘偏疼她,心里才难受的!”
“是是是,我娘子是最宽容大度的。”宋大郎附耳低声道,“我跟你说,二郎日后定是要考出去的。有了功名,自然得匹配汴京城里的官家小姐。哪能结她家那样只晓得撒泼打滚的亲戚?”
“什么?那以后……她咋办?”苏氏从榻上弹起来,满脸惊疑。
“她刚拿脑袋撞了墙,今儿个站都站不稳,也不晓得还能活几日哟!”大郎脱了外衣,搂着媳妇儿的肩就往床上倒。
苏氏登时对余心莲有了两分怜悯。
“一身臭汗,莫挨我!”她双手抵在宋大郎的胸口,嫌弃地说。
宋大郎平日里干的是力气活儿,浑身肌肉紧实饱满有弹性,手感很好。
长臂一伸,他就把苏氏紧紧箍在了怀里:“别闹,我累得很,就想抱着你躺会儿。”
鬼使神差地,苏氏回忆起新婚洞房夜相公的粗鲁和滚烫,瞬间羞红了脸。
西厢房里,宋景和直挺挺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总觉得,有股清浅的花香,在床榻间萦绕。无论他向左翻身,还是向右翻身,都躲不开。
恍惚入梦,一只幼鹿闯了进来。它眨着又大又圆的眼睛,黑黑的瞳仁湿漉漉的,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还总往他怀里拱。
宋景和低头细看时,那鹿竟幻化成了人形,不着寸缕地窝在他怀里。
一身白皙细腻的皮肤,像是闪着细碎的星光。
她缓缓抬起巴掌大的小脸……
宋景和蓦地惊醒,心跳如雷,不住地喘着粗气:那张脸,分明是余心莲!
县学里也有家境好的公子哥儿。他们几乎个个都在房里养了美貌丫鬟。
午休时,他们常常聚做一堆,侃侃而谈自己的技术多么老练,手段又是如何大胆。
宋景和也听到过几耳朵。但他更清楚,他和他们不一样。
宋家大房有三十亩地,四个正当龄的壮丁。一年能收三千多斤的粮食,本可以过得十分滋润。
但为了供他念书,全家紧衣缩食。
粮食卖的钱,一部分给他交了束脩,另一部分被张氏攒了起来,留着科考用。
农闲时,爹和大哥还得去码头蹲活儿。扛一天的包,肩膀都被麻袋磨出血,也才挣几十文。
娘、大嫂和宝珍,也有几年没做新衣裳了。
他怎么能辜负他们,沉溺在情情爱爱中荒废学业?
她分明是个妖精!
不行,他要离她远些!
下定了决心后,宋景和立刻把被褥抱到了院子里。
张氏奇道:“这都下午了,你还晒被?”
“散散味儿!回学堂前,我自个儿收回去。”宋景和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张氏知道自己儿子好洁,不疑有他,端着装了脏衣的木盆,走出了家门。
西侧小屋里,余心莲正在翻检三弟留下来的木料。
面前这堆,多是些鸡翅木边角料,块头小不说,还尽是些奇形怪状的。
挑了半天,才选中一块长条状的木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