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洁净的房间,室内飘着淡淡的能令人舒缓的药香。
厨娘听见公主的婢女问了她姓甚名谁,家中情形,缘何在此。
她握紧自己的双手,尽量让指尖抖动平息下来。
“民妇娘家姓唐,名唤鹃子,是兖州本地人。只是年中洪水的时候,我家就在堤坝下的村子里,那洪水一来,整个村子都没了。民妇想去救我那小儿,可小儿也被洪水冲走了,就一眨眼的工夫,他就、他就一点影子都没有了”
秦恬听见鹃子开了口忆起了不久前生的事,随着她的话,秦恬整个人也像陷在了那场洪水之中一样。
鹃子在那场洪水冲来的当时就失去了儿子,她婆婆倒是没有立时丧命,但却在洪水之后染疫暴毙,若非是肃正军孙先生早有预见,四处放药,焚烧尸身,洪水后的疫病未能传染开来,鹃子说不定也死在了那会。
洪水生的那天,鹃子的丈夫同小叔和公公都去往城中找散活去干,后来,活下来的鹃子就思量也往兖州城里面找他们。
但兖州城肃正军起事,朝廷与肃正军正面冲突,城中人造反的造反,跑路的跑路,当然也有大把死在了街头巷尾的人。
鹃子去城中找人,只找到了自己的两个娘家兄弟,丈夫公公他们一点音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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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是朝廷迟迟不肯拨款修筑堤坝,鹃子原本平安团圆的一家,何至于家破人亡。
娘家弟兄都投了肃正军,鹃子也跟着他们进了肃正军里来,一边在营中为肃正军做饭,一边各处寻找丈夫。
肃正军虽然只是地方上的起事军,但治军的规矩比朝廷军中还要严明。
那位银面大将军用兵娴熟、治军冷肃,条条军法军规全然不是摆设。
乱了天地的兖州,丧夫丧子的女子处境可想而知,但鹃子在肃正军中这小半年,从来没有遇过兵将骚扰女子之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放松了警惕。
她先是在肃正军中迟迟没有找到丈夫的身影,只是遇见了一位同乡,同乡说曾在洪水之后见过她丈夫,可去了何处就不得而知了。
彼时打仗,不少人往兖州之外跑,鹃子听闻丈夫很有可能尚在欣喜不已,在肃正军中找不到人,就思量着出来找人。
可她一个女子,在多事之秋、战事之地如何寻人,后来听闻肃正军要带着几位手艺娴熟的厨娘出去做事,鹃子立刻就跟了过来。
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被人盯上了,险些入了虎口。
回想刚才突然被人捂住口鼻拖行,鹃子还惊恐不已。
秦恬听着,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又问了她。
“灶上约有近二十位厨娘,他们为何盯上了你?”
秦恬说着解释了一下,“我并非是要质疑你的意思,只是你能否回想起来,白日里有没有做过什么事情,令什么人看到了?”
就算无法将此事立刻掀开来弄清楚,秦恬也希望大体猜到,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此此时此地肆意妄为。
可惜鹃子白日里一心一意都想着料理糕点,若非是为了糕点,晚间也不至于再去灶房里做事。
她想了一会也没想出来,摇着头。
“不知,我不知”
看来自她口中,一时间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在暗处意图拖走鹃子的主人,就像那隔着珠帘的黏腻目光的主人一样,诡异地出现又适时地隐遁,游走在浓稠的黑雾之下。
秦恬只能叫了鹃子,“你今日就宿在我院中吧,若还能想到什么,再来禀于我不迟。”
这话说得鹃子又是一阵砰砰叩头道谢,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鹃子下去了,夜亦深了,秦恬依旧没什么睡意,却也没有再出门或者看书,而是回到了床榻上,默然盼着这次的密谈顺利结束,早早归去。
她忽然间觉得,兖州的肃正军营没那么陌生了,至少那里还有一人,陪伴在她身侧。
如果没有他,她又会怎样呢
翌日,不到午间,何老先生就让人传来了好消息。
三军关于成立联军,共同应对朝廷镇压一时,不仅达成了一致,而且有了行动之方案。
原本这等密事,秦恬还要从学子们口中得知,但如今,她当先就知道了内里的情形。
三军此番若想联手对抗朝廷,只在消息上互通有无,并不能大有进益,只说在地域上无法守望相助,就很容易被朝廷趁机各个击破。
那么有一个最直接的办法解决此事,
那就是拿下三军所形成的三角状的中间地带,哪怕只拿下其中一部分,三军无法真正联手的困境,便能消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