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我去瞅瞅。”戚檐扶住因低头而下滑的黑框眼睛,顺手捏了捏文侪僵硬的肩膀,“可千万别说什么要一起去,这阴梦毕竟不是给拜把子兄弟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的地儿,咱俩能保一个算一个。至于为什么是我去嘛——自然是因为你当下是‘孙煜’,还得还原死况,所以只能是我。”
文侪没法反驳,犹豫间见已往外走出几步远的戚檐又侧首看向了自己,那双笑弯的眼中酝酿着淡淡的杀意。也是在那一刻,文侪头一回觉得戚檐好似已完全融入这个充斥着血腥与杀戮的阴梦之中。
“亲爱的,若我迟迟不归,你来查看情况前,记得捎上具有攻击性的锐器,刀啊棍子啊,什么东西使得顺手便带着,可千万不能赤手空拳,赌运气!”
“要你说……”文侪将目光挪开,又把自个儿那透白发凉的手伸到阳光底头暖了暖,像是猫儿晒爪子般。
没成想这副模样叫那很快便不知生死的戚檐瞅了,竟又催快了心跳。
戚檐轻轻往外吐出一口气,不禁感慨这几日可算是体会到了思想健康课本里描述的青春期的朦胧悸动是什么感觉。
——怎么该冲动的年纪他光顾着和学习打交道了。
说实话,文侪那般模样过去不少见,怎么偏偏现在随意一场面就能把他的魂给勾没了?
戚檐想,大概是因为他发现文侪像只猫,而他挺喜欢猫的……
他弯了的理由是文侪像只猫?
鬼都不信。
那么,若是以后文侪问起来,他要如何回答呢?
他总不能说自己也不知道吧?
既然如此,他便说是见色起意好了。
一张对人胃口的脸,岂不比什么性格、内在之类的理由听起来更直白更牢靠么?
不是总说什么‘脸在江山在’么?
告诉文侪只要长着那一张脸,他戚檐就铁定能够死心塌地一辈子黏着他。
多让人有安全感啊!
戚檐乐乐呵呵,他也打心底希望文侪能喜欢他的脸,也能对他见色起意,原因大概在于他自个也清楚自己那无赖性格活像个臭气熏天的垃圾堆——从里头也并不一定翻不出好东西,就是他妈的难啊!
他可不指望文侪眼光独到至能因他的混账性格喜欢上他。
此外,戚檐还通过这三个委托认识到了一个事实——他要是继续低声下气做那小子的贴心棉袄小弟,那家夥是真要养出一辈子大哥瘾的……
说到底,呃,至少目前,文侪只想做他的大哥,他的祖宗,他的爹,他的爷。
“真不像话,文侪是……外头那鬼东西也是。”
戚檐绕过里头不知何时变得曲绕起来的长廊,几经辗转,总算来到大门前。
他仰起脑袋盯住那扇瞧着并不结实的木门,内心平静得像死海。
他知道这扇门好似潘多拉的魔盒,指不定开门后瘟疫找上门,叫他像江昭那般死状可怖,亦或者天降个畸形鬼怪,顺着他颈上的环状疤,叫他身首异处。
可他依旧心如止水,
这年头能叫他心潮浮动的恐怕也只有文侪了。
哎呦,才刚离开那家夥几分钟,怎么又开始想他了?
几分钟?
戚檐仰首,这才发现分钟走了已将近二十分钟了。
他的手毫不犹疑地向下握住球状的门把手,那门把手大概有些年头了,锈迹沾了他满掌。
戚檐笑了一声,倏地推开了门。
***
文侪照旧俯着身子,虽然此刻戚檐不在身侧,却仍旧像是在回答那人的疑问一般将心中所想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状元’的含义么……这词除了拿来比喻在某一领域表现最为突出的人物,好像还真没其他意思……”
文侪用笔头轻敲前额,忽而问了句:“对了,当时咱们在高二教室的郭钦抽屉里,以及高一郭钦的柜子里头,都搜出来些什么玩意来着?”
见好一会儿没人吭声,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那一头卷发,寻思了半天,总算自答:“高二教室里头的是黑头盔、拐杖、吊瓶,高一柜子里头的是个铁指挥棒。”
“指挥棒……郭钦他是当时那登山活动的主要指挥者么?”
文侪对这一猜测不是很确信,奈何戚檐不在,为着方便后头同戚檐梳理讨论,他还是落了笔。
【郭钦身份:领导者、指挥者?】
“说起来,郭钦他在黄腾高中那会儿似乎总和育子扯上关系,童彻口中故事算一个,那‘孕堂’广播站的尸婴算一个……在他死亡的那个世界里也是,脚边围绕着的尽是些尸婴……所以那些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指挥……尸婴……难不成是想说那些个登山参与者皆像孩子似的不听从指挥么?”
文侪撑桌晃着笔,外头洒进来的日光很是暖和,足以叫他忽视海风携来的凉意。海风没能吹动材质粗硬的落地窗帘,那窗帘却叫角落那些个堆得七扭八歪的尸体拱得凹凸不定,呈现出千层糕那般的形状。
文侪的视线往最顶层那位的脸儿瞟了瞟,说:“那么下位就分析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