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张了张嘴,喉咙发堵,心口发涩。
邱道长替他回答:“梁屿舟心中最重要的是挽初,你心中最重要的,是大周的江山子民。
挽初坠崖,梁屿舟毫不犹豫就跳了下去,而你在崖边停下了脚步,从那一刻起,你就知道自已输了,不是吗?”
太子的嘴唇蠕动了两下,眼中闪过万千不甘,“孤可以把挽初和江山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
邱道长轻声笑了。
他眼中的陆斯鸿,是个少年老成,庄重端肃的人,却说出这样的话。
看来,他是真的喜欢挽初,也是真的太年轻,对待感情有些幼稚。
梁屿舟已经熬过了那个阶段,惨痛的失去让他变得成熟。
太子,还是经历得太少了。
邱道长很有耐心,循循善诱,“那我问你,唐玄宗对杨贵妃,足够宠爱吧?安史之乱,六军哗变,将士声讨杨贵妃,说她狐媚惑主,红颜祸国。
唐玄宗还不是为了安抚军心,赐死了杨贵妃?”
太子坚定地否认,“孤不是唐玄宗,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唐玄宗曾经也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他有想过,自已会有六军哗变,被逼无奈,必须在自已最爱的女人,和为他流血牺牲的将士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刻吗?”
太子不作声了,他眼中的沮丧悲痛,如潮水般涌出。
“孤这辈子,就只能当孤家寡人吗?”
邱道长看着窗外如墨画般的景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太子。
“你既然掌握了无边的权力,就要有能力忍受无边的孤独。”
太子把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孤就不能像普通人一样,一心一意地爱着挽初吗?”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不甘的挣扎。
“你给的,不是挽初想要的,你就忍心让她一辈子困于深宫的高墙之内,和一群嫔妃勾心斗角?你爱挽初的简单,纯粹,但那座华丽的牢笼,会把每一个天真美丽的女人,变得面目全非。
果真有那一天,你还会爱她吗?”
邱道长说的每一个字,都如细细的针,扎在太子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挽初,真的不适合做你的皇后。”
顿了顿,他又轻声安慰道,“帝后的爱情,从来都不纯粹。
你需要的皇后,应该出自背景深厚的家族,从小有着良好的教养,大气,仁爱,宽和,上能母仪天下,下能震慑六宫,能帮你平衡各种势力,又能适时地倾听你的烦恼。
这样的皇后,也许你一开始并不会对她产生真正的爱情,只是相敬如宾,但时间长了,你会慢慢看到她的好,平凡的相处中,她会一点点走进你的心里。”
太子虽然认真听着,眼神却渐渐空洞。
“除了挽初,不会再有这样的女子了。”
邱道长不置可否,“鸿儿,你的天下这么大,你咋就不能睁眼看看呢?”
他还想说,别整天跟个阴暗老鼠似的,围着挽初这块香饽饽转。
这块香饽饽已经在梁二狗嘴里了。
但又觉得这话太损了,孩子已经够伤心了,就别往他伤口上撒盐了。
失恋了,需要安慰呀。
……
一连七天,梁屿舟都留在驿站,邱道长为他诊治。
时洛寒要去完成那趟运送棺材的镖。
石明朗回到云州城,他是知州,不能久不在任。
得到太子的允准,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楚家,告知宋挽初和梁屿舟平安。
至于惊心动魄的追捕和坠崖,石明朗轻描淡写。
最重要的是,他要像楚老太太传达太子的意思。
楚家协同梁屿舟带走宋挽初,太子决定不予追究。
楚老太太赌的就是太子的清醒和仁德,她没看走眼。
太子,大事不糊涂,堪当大任。
楚家留石明朗用饭,石明朗挺想留下,但一想到官府积压了不少事情,便礼貌婉拒了。
走在路上,随从靠近马车说道:“大人,咱们身后有个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