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甩开狗仔,他们是分两辆车走的,一辆是顾晏津邵庭阳,另外一辆是小天和另一个助理。两辆车最后在服务点进行了汇合。
今天的天气依旧不好,哪怕下午两点天色依旧灰扑扑的,六个多小时的车程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担心疲劳驾驶出事故,中间邵庭阳和司机大哥换班开了一会儿,他开的时候大哥就在副驾补觉,这样顾晏津也能在后面休息得舒服一点。
在开了近六个小时的车后,他们终于回到了A市。
汇合后,邵庭阳原先想找个味道不错隐私性也比较好的餐厅,大家一块儿吃顿饭好好休息休息,但顾晏津身体不太舒服,大抵是有些晕车,邵庭阳也不想折腾他,就打包了饭菜早些回了家。
在车上的时候,邵庭阳已经提前联系了阿姨上门打扫,回到家一进玄关就闻到了好闻的香氛味道,客厅和卧室干净整洁,阳台枯掉的绿植换了几盆新的,已经浇好了睡。沙发换了一套沙发套,四件套也是临时洗烘好换上的,十分柔软,躺上去能闻到熟悉的洗衣液气味。
顾晏津先回房间里休息去了,邵庭阳在外面整理行李箱,要把这周换下来的衣服放到洗衣机里清洗,收拾完后,又忍不住到各个房间里溜达了一圈。
他搬走后,家里的格局并没有多大变化,以前他使用的书房和练功室还是维持着以前的布置,也没有增添新的家具。茶几上整齐地堆叠着一大堆打印的剧本或者合同邀约等资料,素净的笔筒里插着几只一模一样的蓝红黑水笔和荧光笔。波西米亚风的毯子披在沙发上,垂下一排毛绒绒的流苏。书桌上的亚克力摆件上贴满了便利贴和便签,有临时写下的电话号码,有买菜买水果的提醒事项,有吃药的打卡,也有上个月放马桶清洁剂时留下的日期。一旁的日历上画满了圆圈和红叉,空隙间标注出了当月重要的行程和各类人情生日。
邵庭阳坐在沙发上翻看他随手记的本子,字迹潦草随意,有些是针对剧本的临时批改意见,也有观看电影电视时的随想和分镜记录,还有一些最新摄像机的型号功能对比。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昏暗的晚上,客厅的睡眠灯开着,顾晏津盖着毛毯躺在沙发上刷手机,一个电话打来,他随手抓起一旁散落的本子和笔,翻到一页空白在纸张上随手写下重要的字句和内容。
就好像什么都没变。
但他又明白,如果不想再走同样的结局,就必须变。这不是一个人的责任,而是两个人的。
他给王医生介绍来的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询问是否能线上面诊,或者是上门面诊。
医生闻言也有些为难,只说上门面诊的话可能不够准确,医院现在有比较精密的机器来辅助测试和判断,劝他还是尽量做好病人的思想工作。
说了一通不知道算不算废话的废话之后,通话就这样结束了。
邵庭阳想,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尝试尝试,便在吃晚饭的时候把这件事说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顾晏津很爽快地点了头。
“好啊。”
他说完好几秒,邵庭阳都没反应过来,忍不住确认了一遍,“真的,你愿意去吗?”
“愿意啊。”顾晏津无所谓道,“我自己也去过好几回,只要你能接受……就可以。”
说完,还不忘补充,“对了,我不想吃药。”
邵庭阳原以为打破窗户很难,心里还为这个做了好几种尝试,然而没想到的是顾晏津的态度比他“开放”许多。唯一的问题在于他同意打破窗户,但不允许掀翻房顶,邵庭阳想到这点就有些头疼,但又安慰自己没关系,有进步就可以。
“你之前也看过医生吗?去了哪家医院?”他问。
顾晏津听到这句话却笑了。
那笑容有些淡漠,也有些无情。是对自己的无情。
“看了很多。”他淡淡道,“A市的医生看了,首都的也看了……国内很多有名的医生都看过。”
邵庭阳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听到他这样说心里还是微微一沉。
“……他们怎么说?”他问。
“说很多,总结起来就是有病,要治。”顾晏津回答,“我问怎么治,他们说要吃药。”
药物可以辅助控制情绪,但对于事业上升期的他来说,却是一剂彻头彻尾的毒药。
“我尝试过短期服用后就停止,但就像减重一样,好一阵后又会反弹,反弹的时候会比之前更严重。”他说,“医生让我不要擅自断药,他们总是这套说辞,拿不出别的方法。我不想依赖药物,就没有再去复诊了,后来发现不吃药也就这样,坏一阵好一阵,总会恢复的。”
他说这些的语气轻描淡写,不是不在乎,而是完全放弃了,所以才呈现出的漠然。
邵庭阳几度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无法说出口。
在他低谷的那几年,如果有个人告诉他,你患有精神疾病需要吃药,但前提是你的工作会大受影响,严重到或许你无法再从事这样的职业,或许他也会做出和顾晏津同样的决定。
正是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才无法轻飘飘地对他说,放弃工作,放弃你的爱好。
说放弃很简单,但承担结果却很难。
“我们再去看看。”邵庭阳尽量保持乐观的态度,“或许这几年有副作用比较小的新药问世也说不定呢?医生也不建议长期服用,说容易成瘾。只要不是绝症,总还是有恢复的机会的。”
“但前提是,”他补充,“你要减少工作量。”
不是放弃,是减负。
顾晏津忙起来经常顾不上别的,工作永远是优先级里的第一顺位,别说邵庭阳了,就连他自己都是无法顾及的。既然强迫症和完美主义无法避免,那索性减少工作量、拉长时间战线,或许从忙碌的工作中抬起头来,心情和心境也会阔达很多。
顾晏津也没有反对,“好吧。”
这一晚,邵庭阳留下来住宿,睡的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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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回了一趟之前住的公寓,把重要的东西都整理到行李箱去,打开衣柜时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只拿了当季的衣服。回来的路上,他又买了一些新鲜的时令蔬果和零食。
顾晏津在生活方面是个能“将就”就“将就”的懒蛋,新鲜的但没做成成品的饭菜和零食他会优先选择后者,但要说起来,这种忙起来连今天吃了几顿饭都能忘的人,吃总比不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