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庭阳迈进门,先默默扫视了一圈。
剧组给订的套房其实很宽敞,带一个客厅一个书房和厨房,但顾晏津每周只在这儿住两三天,带过来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只随身行李箱,看着就略空旷。
邵庭阳路过时,那只熟悉的黑灰色的行李箱就大喇喇地敞开着躺在客厅角落里,里面躺着两件还没穿的短袖,上面的折痕和来时装进去的一模一样。
他把袋子放到厨房的岛台上。
电视里传来几句熟悉的藏语。
顾晏津原本还懒懒散散地走在他阳身后,直到听到电视里的动静,瞬间就跟被踩了一脚的猫一样、飞扑过去关上。
“关了做什么?”邵庭阳早听见了,“我也好久没看了,放着吧,做饭的时候还能当个背景音听听。”
“你想听就自己调。”
顾晏津半躺在沙发上换台,在各大卫视和CCTV之间换来换去,但换来换去也没换到合心意的,干脆关掉了电视。
他趴在沙发背上回头,邵庭阳刚洗完手、正在检查他塞满啤酒和能量饮料的冰箱。看了一会儿,起身走过去。
“妈寄的东西我收到了,怎么给我塞了那么多卤肉啊,你也不跟她说一下,我怕吃不完再给放坏了。”
他拨弄着邵庭阳放在岛台上的那个袋子,时不时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对方无情地回“那你就快点吃”,然后把他的手拍开,开始洗菜切菜料理熟食。
搭话没成功,顾晏津把手收回去,又问:“我没回去,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有啊。”邵庭阳抬眼,故意挖苦他,“妈可怜你,特意让我过来做顿饭。”
“哦。”顾晏津心情很好,根本不跟他计较,“那你也可怜可怜我吧。”
“……”
顾晏津搭着胳膊、没个站形地靠在岛台上,身上穿的衬衫因为在沙发上躺过,布满了像是被人用力抓过的皱痕。
他仰着那张精致冷淡的脸,眼睫微抬,懒懒散散嘴唇一张一合地说:那你可怜可怜我吧。
好像毫无自知之明。
邵庭阳看了两秒,转过身。
“你看电视去吧。”他垂下视线继续切手里的小番茄,声音忽然冷淡了许多,“饿了那儿有零食,开饭了我再叫你。”
顾晏津哦了一声。
但他没立刻走,而是上前帮邵庭阳卷好袖口,确认后续不会滑下来。
以前他们在家吃饭的时候,邵庭阳也是什么都不让他干,最多让他卷一下袖口。其实他一开始卷得并不好,总是掉下来,邵庭阳也不说,隔三差五地喊一声,顾晏津便放下水杯去帮他重新整理。
但顾晏津现在已经学会了不会掉下来的卷法,也只需要卷这一次了。
他装作生疏的模样,整理得很慢。
两个人距离很近,邵庭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让他摆弄。顾晏津垂着眼,余光里看到邵庭阳的侧脸,下巴的青茬刮得干干净净,须后水的气息在经历一天酷夏的暴晒后早就散掉了,但他能想象得到。
邵庭阳在拍戏之前根本不会打扮,这么多年,他的须后水一直都是用的顾晏津每年大促时买一赠一的那支。
金盏花、洋甘菊的味道。
邵庭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垂下眼。那一瞬间顾晏津也顿了顿,手指落在他的衣袖间,静静看着他。
但他什么都没做。
“好了。”他松开手,“如果掉了再叫我。”
邵庭阳嗯了一声。
顾晏津回到沙发躺下,客厅和厨房是连在一起的,但沙发背对着岛台,邵庭阳除非时刻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否则很难注意到他在干什么、他是什么表情。
他重新打开电视,耳边响起纷杂的狗血肥皂剧的台词,掩盖了一点心绪。
顾晏津不觉得自己演技很高明,刚才那一点点混乱的感情邵庭阳应该捕捉到了,但他没有回应。
顾晏津反而庆幸他没有回应。
人人都会有冲动,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冲动的时机。他们之间现在用一根纤细的绳子堪堪维系着,但如果把平衡打翻,大概以后就连一点虚无的联系都没有了。
可能以后会断吧,但他还没做好准备,起码现在没有做好准备。既然这样不如就当不知道,虽然不算好受,但当个瞎子总比当陌生人要好。
顾晏津点了根烟,牙尖轻轻咬着,把把频道重新调回电影频道,听着耳边锅碗瓢盆的声音,他的心很快静了下来。
说起来,邵庭阳把他放出来没有?
顾晏津想到这件事,赶紧点开就是邵庭阳的朋友圈,进去又是两条杠,看得他火气差点又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