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曼哈顿中城,霓虹在湿漉漉的沥青上碎出一片血色。湾流G650刚刚落地,几辆哑光的黑色凯雷德已无声等在停机坪阴影处。
车内郜云锋的多年老友摘下玳瑁老花镜,认真瞧了瞧眼前年纪轻轻的傅斯霆。
老人看起来风度儒雅,只是眉尾断截处还藏着年轻时港城码头械斗的刀疤,笑时亦不怒自威。
几日后,种种传闻蔓延。有说神秘东方资本做空芝加哥期货交易所,亦有参议员儿子在澳门赌场输掉千万美元。媒体收到了DHL寄来的集团公司利用离岸账户洗钱的犯罪证据,高官因腐败指控而面临政治危机,还有黑帮头目向警方投诚。
媒体舆论战很快全面升级,政商盟友公开决裂,各方势力的暗处博弈完全转为公开,所有敌意、对抗和冲突都以最激烈的方式爆发。
检察官办公室遭枪击,金融市场剧烈震荡,有线人被杀,有黑手套转污点证人。斗争的任何一方都逐渐清楚再无回头可能。伪装被撕下后只剩下鱼死网破的疯狂。
窗外雨幕很大,正是盛夏台风天。
今日少有人出门,郜云锋难得有闲心坐在年轻时常去的茶餐厅老店,咬开一只菠萝油。
纽约同样阴雨连绵。
整整一个多月,没有半点厉非的下落。
警方倒是解救出了被绑架关押半年之久的文苑。她骨瘦如柴,曾经优雅盘起的长发枯草一般披散,手腕脚腕全有勒痕。好在神智清醒,仍努力交代她知道的情况。
文瑄是靠她才能逃走,后来一直在警方的保护下须尾俱全。去医院看姐姐时哭成了泪人。
文苑也不知道厉非如今的下落,但她手上有太多霍家的秘密。在得知她被解救的当天,霍家老辈就主动联系了警方,从之前强硬的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调转,积极与警方合作提供信息,为表诚意还将手里扣押的人质交给了警方。
霍家扣押的人里有高子斐。
高子斐随身的东西不多,却有一只染血的手绳,上面有一只陶瓷的黑猫。傅斯霆都要疯了,却必须生生等二十四小时医院检查过、警察问完话,才被允许进入病房。
“他在哪?”
病房内,条状白炽灯闪着惨白的光。高子斐坐在病床上不说话,眼里闪动着幸灾乐祸的恶意。
“告诉我他在哪!!!”
冰凉的手死死掐住脖子,把高子斐整个人抵在病床上。
“说话!”傅斯霆呼吸粗重如困兽,神色几近崩溃,“他现在在哪?”
没有回答只有轻蔑冷笑,傅斯霆疲倦的灰瞳定定满是灰败:“既然什么都不肯说,那你就去死吧。”
高子斐依旧在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了,随着时间一秒秒过去,他的脸色由涨红逐渐变得惨白,开始下意识用双手用力掰傅斯霆的手。
他掰不开,整个人脸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脸色变成紫红,眼睛开始瞪得滚圆,身下的病床在地上疯狂刮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疯子……
疯子,他竟真的想杀人!就在几乎快要失去意识时,几个警官及时冲进来。
“呵,咳咳咳,”高子斐缓了半天,木然盯着傅斯霆,“他被人一枪打中心口,手绳上的血都是他的。”
“现在或许已经死了,这是你要听的吗?”
“他做这些全都是为了保护你,怎么样,听了以后心情很好吗很有成就感吗?!”
“……”
医院外面的黑夜突然传来一声鸦啼,尖锐得像是某种不好的预兆。
“当时我们只有三个人,被几辆车围堵追杀……安全屋里只有基础的急救箱,根本就止不住血,也联系不上任何人……我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出来找救兵。”
“可还没能联系上这边的人,我就被霍成临的人抓了过去,从那之后十几天,他们一直关着我不让我走!而现在你们和FBI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他苦笑一声,眼里浮起雾气:“说不定早就在哪个没人知道的安全屋里流干了血,死都不会有人找到……都是你害的!”
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声音。
傅斯霆只看见高子斐的嘴还在动,却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周身的血液像是被凝固住,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能崩溃现在还不是时候。却仍旧止不住身体颤抖,不能呼吸,胸口的剧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击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