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尚知守江必守淮的道理,若淮水有难,则天下皆乱,生灵涂炭。情急之此,肉食者却缄口结舌。
《大禹谟》有言,刑期无刑。若有罪责,我自一肩扛之,勅令既发,与你等无关。”
正此时,山下人头攒动,百姓摩肩擦踵。蠙城万余百姓眼见淮河之上两位少年将军镇水,举城上下前来朝拜。
提篮的提篮,奉果的奉果,携老扶幼,前后相闻。
石阶之上,汹涌如潮。跪拜之声从山底传至山顶,齐声恭贺万寿无疆。
这些人朝不保夕,衣不蔽体,明明知道水难在前,即刻倾覆,却仍守故土,无法逃离。
一个个守了今朝没明日,却还恭贺真正长生的仙人万寿无疆。
有赤子之心方能成仙?那天上诸仙为避祸,使祸水东引,百姓罹难,哪有半点赤子之心?
眼见此景,西门豹也心下不忍,“元帅,在下昔年也曾治邺,知晓民贵君轻的道理,只是元帅立足未稳,恐惹他人不满。”
若陆源未曾镇压不当,则从前的罪责全盘落到他身上,若是他成功镇压,则显得那些仙人尸位素餐。
反正都不讨好的活计,西门豹不得不为面前这位水界新星多做考量。
陆源冷然道:“夫圣人瑰意琦行,超然独处,世俗之民,安知我之所为?”
“元帅宏量。”西门豹躬身一拜,冲着身后天兵挥了挥手,“将东西呈上来。”
天上立时走出四五个天兵,抬着一个硕大的门板越众而出。
走到近前,陆源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门板,而是一柄硕大的双手巨剑。
宽度足有一尺有余,长度更是接近一丈。
陆源定景观瞧,西门豹则又从衣袖中掏出一把鞭子。“下界时皋陶理正嘱咐,非常之时,由元帅全权决断。赶山鞭斫山,四洲镇水剑镇水,是斫是镇,全凭元帅做主。”
陆源看向两样法宝,赶山鞭不需多说,自是一柄神器。
大禹治水时赶山造桥,那峡山口便是大禹利用赶山鞭将大山生生劈作两段,引水入海。
至于这一把泗州镇水剑,形制更类似祭器。
剑身上通体皎洁,无数图画排列,配着篆字,熠熠生辉。刻画的不是四江四海等水系,而是人造的水道和水系。
芍陂,都江堰,引漳十二渠,鸿沟。。。
无数水系错落有致,乱中有序,将整柄宝剑映照出一派古朴的气息。
相比于赶山鞭,这一把宝剑更合陆源的心意。
伸手接过,这柄剑的重量也无愧它粗犷的外表,足有八千余斤。沉腰用力,猛地拔起。耳边骤然传来海水呼啸之声,仿佛整个剑身中流淌着无尽江河。
随着陆源扛起,剑身内的江河流淌,从剑尖流淌至剑柄处,使得镇水剑重心随之改变。
陆源更加满意,已想到日后对敌的场景,他的膂力,再加上江河倾泄,恐怕少有人能在力量上和他争锋一二。
两柄宝贝到手,陆源也明白了禹皇的用意。
这两柄神器已经是大禹能给出的最大帮助,他本人到此,必定引得水猿大圣暴怒,其余人更是生怕沾上半点因果。
若是处理不当,百姓死伤,那参与人等都将阴功折损,修行止步,那满天神佛,谁又会趟这浑水。
西门豹见陆源试过兵器,适时进言道:“敢问元帅,该如何调度应对?”
使了个袖里乾坤的法,陆源将两柄兵器收起,“明日我破开龟山,放出水猿大圣。国师王菩萨会护佑蠙城百姓,你分出五百军士从旁协助。”
“是。”西门豹雷厉风行,掏出玉箓,便分出一队人进行安排。
“小张太子会用吉祥宝瓶吸收河水,留五百人从旁协助,疏通河道,阻塞浪潮。”
“剩余两千人在蠙城西侧四千里处三才磨结天罗地网阵,我将水猿大圣引至此地,与其对峙,等水患解除,众人合力,将其降伏。”
“是!”西门豹眼色一亮。
接到勅令时,他还以为这位元帅是个热血上脑的愣头青,没想到他还真有一番算计。
以正合以奇胜,以主力的正兵部队纠缠,以预备兵的奇兵部队奠定胜局,显然是深谙兵法的作派。
西门豹思忖,若是陆源在他那个时代,也能算得上有为的将军。
殿门轰然打开,国师王菩萨师徒急匆匆出门,刚要开口,便怔在原地。
三千甲士列于四周,铠甲熠熠生光,照的人双眼刺痛。
兵势如林,一派肃杀之气席卷而来。
到了嘴边的话被国师王菩萨生生压了下去。
只变成一句:“满城百姓,感谢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