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书房烛火忽明忽暗,窗纸上映着两个身影,在夜黑风高时,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萧难脸色极差,愤怒的眼底略过的慌张出卖了他此时的心境并不是那么坚定。
一些藏在暗中,试图被逃避的事就像是蛰伏在深渊的生擒猛兽,一旦被撕裂开来,原形毕露之下谁也逃不过它的魔爪。
任显丰诚惶诚恐,跪倒在地,“殿下,下官本不该多嘴说这些,可沈韫闹这一出,不动则任人宰割,若动一动兴许还有机会一搏啊,沈韫那厮心思缜密,脑子灵光,不如让他跟了您,届时要真的惹了陛下不快,您也可将他推出去做替罪羊啊!”
萧难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麻木的坐进凳子里。
从他领旨来到宁州那一天起,他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这三年没有哪一日不是提心吊胆,小心处事的过活,那昌武侯更干脆,直接去了边关眼不见为净。
他想着要能一直这样也挺好,昌武侯不来寻他麻烦,他也没胆子在宁州境内招惹是非。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太平日子会让一个寂寂无名的秀才给打乱,他的出现好似警钟,提醒他将要大难临头。
萧难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哑声笑道:“你说粮食不够,可年年粮税都会翻上一层,怎会不够!皇兄难道连自己的疆土都不管不顾了吗?!”
任显丰跪伏在地,对帝王家的事他更是不敢多言,只求着自己能在这场风波中讨个好,多活几日。
萧难半边身子隐在寂寥无声的黑暗中,无尽的恐惧快要将他吞没。
他怕死,怕的是这般窝囊的去死。
就因为母亲出身低贱,他活该被人遗忘,叫人想起来时有被扔到千里外的宁州,做一把刺向昌武侯的尖刀。
任显丰说的不错,他没有动作一味逃避,身后也会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推入地狱,结果只有等死的份儿。
任显丰在那跪的直冒汗,生怕萧难想不明白,只求眼下太平杀了沈韫,到时候皇帝查下来,随便给萧难或者昌武侯按个什么造反的罪名,那他们这些宁州的官职人员都要遭殃!
过了半晌,任显丰听到萧难说道:“罢了,带我去见沈韫。”
任显丰登时松了口气,前面带路,带着萧难去了地牢。
地牢湿气重,味道也不怎么好。
入了秋,打夜里就有些冷了。
地牢深处的牢房内,沈韫坐在那一页小窗下冻得脸色发白。
初九抓着他的手,想给人焐热一点。
沈韫问他:“初九,你不怕吗?”
初九目光坚定,“不怕,小先生不会做错,做错的是他们,他们生气是因为他们不想承认。”
小孩子哪会真的分得清对错的,只不过他的选择里只有沈韫而已。
沈韫垂眉:“初九,对错之分全凭你自己决定,不可以被别人左右,我也不行。”
初九懵懵懂懂,也不知听懂了几分。
外面有了动静,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停在牢房外。
沈韫抬头看去,记忆中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
京城出了名的草包废物皇子,曾是他——谢之淮看准要捧上地位做傀儡的人,长高了这么多。
对萧难来说,可能过去了三年之久,可对与沈韫来说,不过眨眼,就换了具身体再次相见。
那感觉很陌生,又很奇妙。
他现在竟然还要比萧难小上一岁。
萧难隔着牢房盯着沈韫,见人丝毫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不由得想起几月前沈韫那副没有梅花的梅花书。
沈韫开口打破宁静:“你终于来找我了。”
任显丰知道沈韫狂傲,但是没想到这么狂傲。
“见了殿下还不行礼!”任显丰为沈韫捏一把冷汗,这小子是从出生就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的吧。
沈韫咳了两声:“身子弱,起不来。”
任显丰还想发作,萧难摆手制止,他命人打开牢房大门,走进那污秽之地想要近距离看清楚沈韫的模样。
与他想象中大不一样,眼前身处劣势却掩不住一身倨傲,虽为男子,但长相过于清秀,乌发朱唇,明珠生晕,平添几分怜色。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病体缠身的少年,却有着这般惊天的算计和城府。
萧难站到沈韫面前,“你为何要做那样的文章,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韫到:“三年前我进京考试被人打断一条腿成了废人,而断我腿的人拿着我的文章抢了我的榜首,凭什么?”
“你跟我有什么不一样?”
萧难攥紧拳头,他脸上带着被人看透的屈辱,因而有几分恼怒。
“当然不一样!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拿我跟你比?”
沈韫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冷冷的轻笑一声:“是比不得,就算没有你,我照样活着有机会报仇雪恨,而你不一样,留在宁州等死!”
时过三年,萧难依旧这般愚蠢无知,毫无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