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三宝找来了衣服,眼睛根本不敢看向沈韫。
谁能想到呢,一个哥儿有这般手段和能耐。
沈韫拿了衣服转身进了屏风后,那屏风薄的透光,人在后面也能看到个影子。
荣三宝是个阉人,在宫里一辈子自然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低眉顺眼的守在一旁充当隐形人。
倒是萧越仇恨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
怪不得陆长青非要闯进他的地宫,原来沈韫果真也在下面,范徵这个老不死的蠢货,人没帮他杀了知道事情要暴露,就先发制人想把自己摘得干净!
陆长青走到萧越跟前,把人的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嘴上说道:“陛下,您身上余毒还没有清楚干净,最好还是不要动怒的好。”
此时,外面范徵还在叫嚣,“陛下!诛杀沈韫势在必得,此人如今藏匿在地宫之中,想必陛下,您做的那些事他也知道了,若不想您做的那些事传出去,此人绝不能留!否则我大越的见面都要保不住!”
陆长青侧耳听着,心道范徵这是要狗急跳墙了。
萧越阴涔涔的笑道:“陆长青,现在不是朕要杀你们,而是外面那些人……”
“话不可说的太早。”沈韫穿好衣服走了出来,衣服料子都是上等的,牙白色衬得他肤色如脂,他弯腰捡起萧越扔到地上的那把剑,又道:“陛下,还记得谢之淮吗?”
萧越双眼微微睁大,这个被他埋葬在心底的名字重新被人提起,一瞬间他竟然从沈韫的眼睛里看到了谢之淮的影子。
他回来了。
“沈韫!”萧越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理智,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理智告诉他站在面前的人,跟谢之淮没有一点关系。
萧越喉口发黏,发出的声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利爪紧紧扼住一般:“你斗胆……在朕的面前提起前朝佞臣!你想干什么!”
沈韫慢慢的审视着此刻狼狈的萧越,和他那时被虐杀于城门前时相比,不值一提。
“臣要提,是陛下不敢听吗?”沈韫手中剑微微颤抖,过长的刀身沉重的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荣三宝如惊弓之鸟,刚想大声呼喊,下一刻就被陆长青捂住了嘴巴。
陆长青眼中满含歉意伸出一根手指,作了个‘嘘’的动作,另一只手却默不作声的摸向别在后腰的短刀。
荣三宝冷汗涔涔。
“先帝在位时,六殿下您借谢相之力,从一个冷宫不受宠的皇子,坐到如今的位置,可安心吗?”
一句六殿下好想唤醒了被萧越尘封在内心深处那些最不堪的屈辱,是他最不愿提起的过往。
萧越浑身剧颤:“什么谢相!他配吗!这是萧家的天下!他妄想独掌大权!欺君罔上,大逆不道!若朕不杀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谢之淮把萧难那个蠢东西推上皇位吗?!”
沈韫道:“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我问你,谢之淮所杀之人哪一个无辜?先帝生前贪图享乐,效仿先人无为而治,真是可笑,你可知那时朝中无人可用,四野诸侯蠢蠢欲动,萧难若上位,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前世的他最终目的也只是为了布清列国势力,在君王软弱的情况下,天下势必会有才人辈出,萧难是饵,萧越才是他要真正扶上至尊之位的人选。
可惜,萧越太自负,太聪明了。
“你……你懂什么!你凭什么知道!”萧越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他伤的太重,撑不起那具身体,一次又一次的倒下去,“你到底是谁!”
沈韫站在床边,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匍匐在眼下,“卓泱之子,生母是兰余陈氏,谢之淮为救长姐,与母亲做了交易,站在你面前的不是谢之淮,是我。”
谢之淮早就死了。
死在自己的轻狂傲慢之下。
这辈子的沈韫,没有见过谢之淮,却与谢之淮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萧越盯着沈韫那双眼睛,太像了,像极了谢之淮被凌迟的时候,看他的眼神。
他不信往世轮回,但他相信因果报应,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
萧越趴在床边低声笑了起来,他笑的越来越癫狂,“那你想找怎样的理由来杀朕?弑君?为了个死人搭上自己?”
沈韫一开始就没想着要萧越的命,以后也不会,他的命太脏,不屑拿的。
沈韫垂下眼,掩饰对面前这曾经挚友变成如今这样而感到的悲伤。
沈韫说道:“我不杀你,也会有人要你的命。”
殿外,传召的太医匆匆赶来。
喧嚣的臣子不得已暂时安静下来,他们也知道,这会儿要是把皇帝气出个好歹,在座的各位恐怕都要落个逼宫的名头。
范云怡吩咐金吾卫守住殿门。
推开两扇漆红的大门,门外的寒风和宫殿内的热气冲撞在一起。
光亮割裂开殿内的沉闷昏暗,由那黑暗之中缓缓走出一人,这人一身牙白锦衣,出现在光影中时,他身上的白甚至刺眼。
范云怡没认出是谁,但能分辨的出,皇帝的宫殿里有其他人。
等那人走近,范云怡看清了对方的真正面容,艳红的一点痣在他额间,在光影的照射下,那可痣愈发妖治。
是沈韫,那个被父亲万分忌惮的年轻人。
一个哥儿而已,分明就是一个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