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众瞩目之下,陆千帆直起身子,朝着对面的凌云,缓缓地躬下了身子。
“大善。”
说完,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坐回了蒲团上。
这时,大儒陈敬山,霍然站起身,冲凌云躬身行礼。
“老夫陈敬山,阁下行霹雳手段,革除火耗积弊,确有魄力。”
“然,阁下自诩天子,抚育万民,本应垂拱而治,行圣贤之道。”
“可据老夫所知,阁下近日却在仁王府之中,召集商贾,售卖特权,合作经营,与那些逐利之徒为伍。”
“此乃行商贾之道,逐蝇头之利!”
“你既自诩帝王,竟与民争利,将朝堂视作坊市,将国之重器视作货物。”
“陛下如此行径,置圣贤教诲于何地?置天下士人于何地?又置这煌煌大炎的体统于何地?”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这番话,瞬间让刚刚还沉浸在“火耗归公”喜悦中的部分百姓们,冷静下来。
是啊,皇帝怎么能做生意呢?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为末流。
天子与商人为伍,确实有损身份。
仁王等官员也是心中一紧,暗道不好。
这个问题比火耗更难辩驳,因为它牵扯到的是千百年来的固有观念。
刘擎天更是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这套“圣贤理论”。
然而,凌云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陈大儒此言差矣。”
凌云声若洪钟道:“朕与商贾合作,并非与民争利,恰恰相反,是为了利国利民。”
“诸位可知,国库为何空虚?”
“天灾人祸固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税源不足,经济不兴。”
“农夫耕种,能保温饱,然若想国富民强,单靠农耕,远远不够。”
“工匠造物,便利生活,但若无商贾流通,再好的器物也只能堆在仓库蒙尘,无法惠及更多百姓。”
“而商贾往来,互通有无,看似逐利,实则活络了经济,促进了生产,增加了税收。”
凌云站起身,走到高台边缘,朗声道:“朕扶持商贾,是要让他们将天南地北的货物运来,将大炎的产出销往四方。”
“如此,工坊才能兴旺,农人手中的余粮才能卖出好价钱,百姓才能买到更便宜、更丰富的货物。”
“更重要的是,商业繁荣,朝廷税收才能充盈。”
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回陈敬山身上,“陈大儒,有了钱,朕才能赈济灾民,才能兴修水利,才能整顿吏治,才能强兵固边,才能真正做到国泰民安。”
“有了钱,朕才有底气,将那‘火耗’的损失,从百姓身上挪开,由朝廷一力承担!”
“陈大儒只看到商贾逐利,却看不到商业繁荣对国家的巨大好处。”
“只知空谈圣贤道德,却不知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敢问陈大儒,这,也算是与民争利吗?”
陈敬山被凌云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你……你……我……”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却发现对方的逻辑严丝合缝,句句在理。
商贾逐利,但商业繁荣,确实能带来税收,充盈国库。
国库充盈,朝廷才有钱粮去赈灾、兴修、强兵、养官。
甚至,方才那石破天惊的“火耗归公”,也必须建立在强大的财政基础上。
若他强行反驳否认,必定会遗臭万年啊。
没想到这凌云看着年纪轻轻,竟然如此可怕。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