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弦锦被刺眼的光线惊醒的,她?眯着眼,抬手搁在眼皮上:“妈,大早上拉什么窗帘啊。”
妈妈拖着地:“马上九点?了,你爸煮了粥在锅里?,等会?你自己起?来吃,我不?管你了,我出去跳舞去。”
苏弦锦钻到被子里?,闷声道:“下?次不?要做我的早饭,我不?吃。”
“你这才放假几天,房间里?乱的跟什么一样,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是不?是又熬夜看手机呢?”
“没有。”苏弦锦探出头,叹道,“我晚上睡得挺早,你就当我这段时?间为了考研都没睡好吧。”
妈妈拖完,直起?身子:“行,那?你接着睡吧,我和你爸出去了。”
“对了。”妈妈刚出去又走回来,问她?,“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苏弦锦一愣,睡意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心虚道:“没有啊。”
“哦,行。”妈妈转身走了。
“妈——”苏弦锦大喊,“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妈妈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听见你嘟嘟囔囔讲什么梦话呢。”
梦话?……
苏弦锦揉了揉头发,不?由有些脸热。
应该不?会?自言自语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听到门被“砰”一声关上的声音,便知爸妈都出门了。
她?爸爸一向喜欢大早上逛公园顺便路过菜市场买菜回来,妈妈则最近迷上了广场舞,常和小姐妹们?早晚在公园广场跳得起?劲。
索性也睡不?着了,她?便起?床简单洗漱,从锅里?盛了粥,又从冰箱里?拿了几碟腌菜,坐在桌旁边吃边看手机。
和程筠的微信消息还停留在她?回来的那?一日,程筠给她?回了“一切都好,顺祝平安”之后,她?又问了句他放假去哪过,但直到现在也没得到回复。
她?现在已经知道程筠面临着什么样的家庭,很难不?担心。
但她?和他的关系目前只是普通好友,尽管似乎还存在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但依然不?足以让她?有立场去过问或者干涉太多关于他的个人生活。
*
她?伏在山洞内的榻上,身上盖着斗篷和毯子,被温暖簇拥着。
洞口隐隐传来左丘学的声音。
“……你不?能回去,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朝廷如果?不?是锦衣卫还压着,就要开始清算你的罪,并以此?为条件去和秦时?谈判了。”
“你来找我却?不?愿我回去?”程筠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当然不?是来劝你回去的!”左丘学的声音有些激动?,“否则我早就给那?些鸽子身上绑信了!”
“你回去做什么?送死?”
“你不?回去以秦时?现在的势力,打到都城是早晚的事。”
“你带着那?小姑娘就此?归隐不?好么?让你过一过正常人的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程筠面对着激动?的左丘学,神情依然平静。
“你知道那?些百姓甚至部分朝廷官员为何聚集在秦时?周围么?”
左丘学沉默。
程筠道:“因?为他们?都恨我,我是他们?共同想杀的人。”
“现在正好,反正都传你死了。”左丘学踱步。
“但我并未死,不?是么?”程筠淡声,“至少天下?百姓与文武百官都没有亲眼看见我的尸体,我的死目前除了制造一些流言,帮助秦时?动?摇朝廷军心外,并无任何作用。”
程筠将一根干树枝投到火堆中去。
“只要不?亲眼见我死了,以他们?对我的畏惧之心,是始终不?敢彻底倒戈的,因?为他们?怕我有一日突然回来。”
他拍了拍手上的浮灰,似有些无奈:“大约我这些年的手段太狠了些,目前朝臣与百姓对我的恐惧要远胜过秦时?给他们?的勇气。”
左丘学停步,缓缓摇头。
“那?已经无解了。”
秦时?毕竟只有十八岁,天下?人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弱冠少年在面对北朝权势滔天的首辅时?,能得到最终的胜利呢。
“有解,让秦时?当着天下?人审判我的罪行,再杀了我,他就能众望所归,民心所向。”
左丘学盯着程筠,他的语气风轻云淡,那?样的结局对他来说,似乎早已当作寻常。
他叹道:“我说的无解,是指你的命。”
程筠轻笑:“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吾辈皆是儒家门生。”
“那?她?呢?”左丘学忽然向洞内的苏弦锦瞧了眼,又回头望着程筠,“你一心向死,又要将她?置于何处?”
程筠笑意轻敛,澄澈的目光落向苏弦锦的方向,眸中似冷冽雪原吹起?暖风,冰镜消融,化作一汪春水。
他说:“她?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