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程书懿有些吓到了。
即使明知贺珩下手有分寸,仍无法控制这种本能的恐慌。
那一刻,他是真的害怕——害怕蒋裕京就这么没了。
同时,他也有些庆幸。
幸好贺珩及时出手,没让蒋裕京在醉态下做出更出格的事,不然这场闹剧可能真的会演变成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贺珩退伍后,在程绛身边做过一段时间的安保人员,尽管现在转为助理,但显然本能还在。
这一击精准地砸在蒋裕京的后颈侧下方——颈动脉窦的位置,短暂压迫神经,造成暂时性晕厥。
不致命,但足够让人瞬间失去意识。
慌乱中,程书懿坚持让他先走了——蒋裕京醒了一定会找人算账,贺珩在场反而会让事情更复杂。他自己留了下来,和林奕维还有他的两个朋友一起,把昏迷的蒋裕京送进了医院。
急诊处置室里,心电监护仪发出稳定的“滴滴”声。医生剪开蒋裕京的毛衫,检查后颈的伤处,低声对护士说:“颈动脉窦受击,酒精加剧了反应,可能有轻微脑震荡,先给氧,静脉输液,生理盐水加VB,观察情况,”说完,扫了眼站在病床前的程书懿,补充道:“正常情况下,患者会在一到两个小时内会苏醒,家属不用太紧张。”
程书懿回过神,连忙点头:“好……谢谢医生。”
医生收起听诊器,转身离开。
程书懿和林奕维找了两把硬邦邦的椅子坐下,等蒋裕京苏醒。
他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烟盒,又松开手,把烟盒又塞了回去。
太荒唐了。
合作没谈成,结果还把人送进医院了,等蒋裕京醒来,他该怎么解释?
“程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动手了?”林奕维手插进头发里使劲揉了揉。
“我们……起了点争执。”
林奕维瞪大了眼:“争执?我的天,我真是头一回见Ethan这么失态。他今晚那样子,确实有点……”他顿了顿,斟酌措辞,“有点出格过头了。可您的助理也太……那是助理还是保镖啊?”他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模仿贺珩那一击的架势。
“助理。”
“厉害,真厉害。程总,您这助理真不是一般人。”林奕维回忆着当时的场面,仍觉得不可思议,“那您跟Ethan……是什么关系?我看您叫他蒋……什么来着?‘yujing’?是哪几个字?”
程书懿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他,停顿了几秒,掂量要不要说实话。最后,他低声吐出一句:“他以前不叫Ethan。”
林奕维愣了下,随即一拍大腿,低声惊呼:“怪不得!我就说你们俩气氛不对劲,果然是老相识啊。”他语气里多了点八卦的兴味:“所以你们以前……有过什么交集?生意上的,还是……”他没说完,留了半截话给自己想象,等着程书懿接茬。
程书懿看了眼手表——
指针指向凌晨一点四十五分。他望向病床上的蒋裕京:氧气罩下的脸双眼紧闭,手边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去。他收回视线,对林奕维说:“林先生,已经很晚了,打扰你休息了吧。要不你先走,这里有我,估计他很快就醒了。”
林奕维摆摆手,咧嘴一笑:“没事,我在这儿陪陪也行。Ethan醒了指不定发什么脾气,我在还能劝两句。”见程书懿皱了皱眉,他语气一顿,又补句:“我还不困。”
程书懿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低下去,带着点不容商量的味道:“你先走吧。”他抬头看了林奕维一眼,像在说:别让我再劝第三遍。
林奕维愣了下,挠了挠头,终于站起身:“那行吧,程总您辛苦了。我先撤,有事给我电话。”
程书懿虽然没有他的号码,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好,再见。”
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重新归于沉寂。
程书懿的视线落在病床上的人——
这个情景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的感觉,随后轻轻拉近椅子,靠近床沿——他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地,好好看看这个人了。
在巴尔福公馆昏暗的灯光下,没能注意到。但此刻,医院明亮的照明无声地揭开了一切伪装。蒋裕京眼底的青黑异常明显,眉心微蹙着,哪怕陷入昏迷也没有彻底放松,好像仍在梦境里对抗着什么。
那个平日里强势、冷漠、让人无法靠近的男人,如今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薄被下的胸膛起伏缓慢,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点脆弱。
其实在过去一年里,蒋裕京的生活被失眠症悄无声息地绑架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染上这种“绝症”的,只知道夜晚成了他最难熬的酷刑。他常常整夜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着光影在墙壁上变换,直到晨光渗透窗帘,世界再次苏醒。
他忘了真正入睡是什么感觉了。
那种感觉像慢性毒药,日复一日地啃噬着他。即使早早躺上床,闭紧双眼,也无法沉入黑暗。
失眠带来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折磨,还有身体的报复——炎症反应。
医生曾建议他吃消炎药,多休息,可他听完只觉得可笑——休息?他要是能休息,还用得着听这些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