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负看着女孩眼底黑白分明的提防,扬唇道:“既是这样,我便也实话说了,看中了你的奇力身手想将你留在身边只是其一。”
她欣赏满意的视线从少微脸上往下移,缓声道:“其二,我观你骨相奇异,命格与津血皆不凡……正是我苦寻许久的药引。”
听到这里,少微通身不觉已浮出冷戾之气。
姜负脸上依旧带着笑,说明缘由:“你体内之毒若不解,活不过十八岁。而我身负顽疾若无此药引,也没命过那三十岁生辰,而今我已二十有五,只剩下这五年光景可以自救了。”
她语气和柔,凤眼弯起:“别怕,我每月只要你些许指尖血,我既允诺会替你解毒,便不会损伤于你。”
然而少微左臂上重叠的伤痕好比心间血淋淋的逆鳞,那是她自幼最恐惧抵触的噩梦,纵然是长大之后也如诅咒缠身般的存在。
上一个将她当作牲畜般取血的秦辅,此时尸体都不知还剩下多少斤两了。
看着那气质潇洒的年轻女子,少微眼底几乎生出了生理性的厌恨,她一言不发,再无犹豫地推门而出。
“何故要与命过不去呢,你我互救,功德无量,岂非胜造一十四级浮屠?”
“小鬼,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
“嘭!”少微双手在背后将门重重甩上。
偏偏隔着门依旧听到了姜负讶然的声音:“好知礼的小鬼,连生气离开都还不忘替我关门。”
“……”少微咬紧了一侧后牙。
“家主,要将她捉回吗?”墨狸难得主动请示。
“凡是动物,无分人与牲畜,在紧张或气愤恐惧之下,心里若掺了报复,便会带上血毒。得她甘心留下才行,强取的血不甜。”
这话更是叫少微火冒三丈,一边又不禁想——若是这样,秦辅怎没被毒死?
放眼看,此处竟是一座老旧简陋的客栈,少微气冲冲地下了楼,跑了出去。
“家主,她会回来吗?”客房中,墨狸问。
“不知道啊。”
姜负似有些倦了,抬腿侧卧于榻边,右手撑着头,脸上依旧是那幅散漫神色,眉间却聚起了一点忧虑,她阖目养神,自语般道:“正如在水中,我可激她求生,助她渡她,却不能直接强行扭转她之因果……这一切终究要她自己来做选择。”
她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得她甘心留下才行。”
墨狸根本听不懂,他只知既然不用他去追,又不见得会回来,那待会儿伙计送来晚食时,他应当就可以吃两份了吧?——那个喜欢咬人的小孩大哭不止时,家主说她哭完会饿,便让他下楼吩咐了伙计备饭。
“哐当”一声响,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墨狸精神一提,却见走进来的并非送饭的伙计,而是少微。
姜负睁开的眼睛亮起,探头看去。
“我的衣靴呢?”披发赤足的少微义正辞严地讨要。
墨狸指了指一旁的竹箱。
少微走过去弯身一顿掏找,蹬上羊皮小靴,裹上狼皮袄,大步而去,疾风般再次甩上了那两扇可怜的门。
“啊。”目睹了这整个过程的姜负失望地哀叹一声,身子往里侧一滚,由侧躺改为了仰躺,四肢无力地摊平在了榻上,疑似失去所有力气与手段。
墨狸暗暗——倒也丝毫不暗,他很明显地松口气,继续等饭了。